“是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喜欢他?就好像我和陛下,也是有一个人先开了口,所以另一个人才点了头。”
她以自己那种虚伪的交易当作经验讲给她听,虽然心中满是对自己的厌恶,但还是将诚恳的笑容做得十成足。
不过宇文柔很不争气,拼命地抖啊抖,使劲地摇头,“不不,我可不敢,令狐笑很可怕的,我虽然喜欢他,但是他如果看我一眼,我连头都不敢抬起看他。”
贺非命叹口气,“正因为如此才要去和对方挑明,如果他明白拒绝,以后你也可以死了心,踏踏实实地嫁给任何一个官家子弟。若是你不捅破这一层;心里永远有他的影子,就是日后有再好的夫婿也不能全心以对,又何必呢?”
此时,别苑的宫女前来禀报,“丞相大人到了,已在偏厅等候。”
她拉起小脸惨变的宇文柔,直接走向偏厅。
令狐笑就坐在偏厅中的藤椅上,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那只冒着娘娘清烟的茶壶。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中尽是疑惑。
今日她找他来,信中所说的是——为过去与今后做一个决断。用词含糊却足以吸引他,但是他猜不到她想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此刻更是诧异宇文柔为什么会与她同时出现?
贺非命拉着宇文柔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说;“丞相好准时,今日请丞相到此为的是两件事。”
她亲手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送到双方面前。
“今天的樱桃茶用的是昨夜的雨水烹制,洗去了茶香中的苦涩,更为甘甜,两位要是给我这个面子呢,就请先饮了这杯茶,我也好说后面的事情。”
宇文柔低着头,捧着茶杯,还是不敢看他。
令狐笑瞥了那盏茶一眼,“不喝茶一样可以说。如果这就是娘娘所说的决断,我劝娘娘最好死心。”
就算他之前算不出她想做什么,看到眼前的架式又岂能猜不出。本来就冷得澈寒的眸子更是寒透了骨,一迳冷笑。
“就算是吃了这盏茶,我也不会随便答应那些荒唐无聊的要求。”
“答应与否当然任凭丞相您,只是您不喝茶未免也太伤我的心意。昨夜雨水不多,我费了整整一夜的工夫才清涤出足以烹制一壶的水分。丞相就算是体谅我夜深冒雨的这份辛苦,也该把这盏茶饮了吧?”
令狐笑深深地凝视着她娇笑的眉眼,终于将茶杯端起,放在唇边啜了一口。
她吐了口气,又对宇文柔使了个眼色,“小柔,不是有话要和丞相大人说吗?现在这里没有别人,若是不说会遗恨终身哦。”
贺非命反身走到门口,将两扇门的门柄拉起,笑颜如花。
“不打搅二位了,我在正厅等候你们的佳音。”
迅速将门阖上,待确定没有任何一丝门缝可以泄露自己的情绪之后,所有伪装出来的笑容都在瞬间崩溃。
她痛恨现在的自己,不仅痛恨,还极端的厌恶!
这算什么?算计朋友,出卖朋友,将朋友和敌人拉到一起不打紧,还要亲眼看着他们成就好事?
这就好像是自己拿着刀,往自己的心上重重地划了一道!
那壶茶,并不仅仅是壶茶,它不能让人清心寡欲,相反的,那里有催情燃欲的密药!
这是今天从宫中出来前,圣皇亲自塞到她手上的。
塞的同时,他还古怪地笑道;“让令狐笑接受宇文柔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人冷静如磐石,要击垮他,必须用些非常手段才好。”
圣皇当时的表情是既欢愉又痛苦,就好像此刻的她,明明知道这样做会伤人伤己,却还是狠下心肠,不顾一切地要做。
他们,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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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厅中,贺非命木讷地枯坐了片刻,忽然听到偏厅那边有门声响动,接着是一个人飞快跑出来的声音,她浑身一震,追了过去,就看到宇文柔哭哭啼啼地正往外跑。
她急忙过去一把拦住,上下打量,并不见宇文柔的衣物有什么不整,心中战战兢兢,又很诧异地问:“怎么了?”
“他、他骂了我一顿。”宇文柔哭得花容惨澹,推开她又冲向门口去了。
怎么?难道那药竟然对他无用?
情不自禁,她急步转向偏厅。
但令狐笑已不在偏厅中。偏厅的隔壁是间小小的书房,那里本来是为了圣驾准备的,当她转入此间时,令狐笑就站在桌边正低头看着桌上一纸短诗。
“你怎么可以骂小柔?”她直言质问,蓦然对视上他的眸子,整颗心不禁震颤了下。
从不曾见他的眸子竟是这样的光芒——如火,如冰山之下的烈火。因为冰山的晶莹剔透,因为冰山的威不可犯,那一片火光就显得更加璀璨炽热,让人心动。
他的手指按在那首短诗上,问了句看似并不相关的话,“这首诗是你写的?”
贺非命瞥了眼纸上的字,脸颊倏然变得滚烫,伸手将那张纸一把抢过来,撕了个粉碎。“我胡写而已。”
“既然是胡写,又何必要撕?除非这诗中有你的真心?”他挑着唇角,“我倒是没想到,如今正春风得意的樱妃会有这么凄苦伤感的心吗?”
令狐笑悠然复述着那首小诗,“情字,难懂,好似春花与秋风。总有旖旎,万千风景,花残风败原是空,何必为情钟?”
“我说了,那不过是随手胡写的。”
“喝醉的人往往最爱口吐真言,信笔涂鸦的便是真情了。”他的眸子细细捕捉着她的面部表情,“难道樱妃是怕有一天失宠,所以才会有‘花残风败原是空,何必为情钟’这样的感慨?”
“世间之情最终无非一个‘空’字,我所指的也并非只有男女之情。”她强词夺理,只为了挽回面子,不想被他再看穿下去。
但是这句话却招来他更大的嘲讽,“既然你知道一切都是空,为什么还要和我斗?”
“因为……”她忽然觉得词穷。为何以前和他斗嘴还能打个平手,最近却好像总是落子下风?
“你找我斗,到底是因为我的先人有负你家先人,还是因为你对我这个人有兴趣?”
如此直率的问题,让她几乎招架不住。调整了一下心绪,她故作镇静,“为先人讨回公道是真,对丞阳大人的兴趣也是真。我是很好奇,为何一个家族,一个人可以掌控一个圣朝,乃至三国?”
“然后呢?如今你找到你的答案了?”他噙着那丝冷笑,“我本来是很尊重你这个对手,甚至不惜拿生命去交换和你平等交手的机会。可是现在看来,你实在是承受不起我的尊重。原来你也只是一个会用下三滥手段的小女人。难怪古人说,天下最毒妇人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她陡然明白他在指什么,因为那杯原本应该留在偏厅的茶竟然就放在他的手边。
“如果这杯茶我全喝了,或是让宇文柔全喝了,你准备怎么为我们收拾残局?是为我向宇文家求婚,还是替陛下拟一道丞相即将大婚的公告,昭告四海?”
“这茶你不是没有喝?既然事情已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她知道自己现在完全是做贼心虚,在他的咄咄逼问之下只想拔脚逃跑。
但是他像是看透了她的心,长臂一伸,便将桌子对面的她猛然攫住,“你想去哪里?”
“陛下在宫内等我,我要回去。”
“回去复命?”他冷笑,“你想怎样回答?说我没有被迷药迷倒,计穷事败,功亏一篑?”
“随你怎么想,放手!”她的心中越来越乱,脑海中转的居然都是当日在丞相府他卧室内被他强吻的那一幕。当时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四周的空气诡异,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和他两个人,而她,无处可逃。
“放手?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能放得开手吗?”他已从桌子后面转过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端着那杯茶。
“娘娘亲手烹制的茶,自己可曾喝过?”
贺非命惊得花容变色,“你想怎样?”
俊逸的薄唇微微一笑,将那杯茶又饮下一口,然后在她尚未回过神的时候,哺入她的口中,涓滴不剩。
她惊得想将茶吐出来,奈何他将她的唇给完全封住,竟不给她任何张开嘴的机会,同时托住她的脖颈,将她的身子向下一压,那茶水就顺着咽喉毫无阻塞地全部侵入她的身体。
“自中原购来的这种密药,原本还是经我之手送入皇宫,你以为我尝不出它的味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份致命的魅惑,飘在她的耳际,“只是这种药你下的份量不重,所以是缓发的,我也因此才能撑到现在。”
“你……”她此刻才惊醒,原来他并非没有被迷药迷倒,而是故意拖延时间,引她上钩。
“古人有词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我一直很好奇,这种极尽旖旎之色的文字,如果换作实景会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