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就跑。
「如蓝……」程泱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嗄哑的。
他一动也不动地伫立许久,办公间内只有他自己的呼吸。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强吻了她。
老天……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让狂怒盖过理智?
喉中放出一声绝望、艰涩的短笑,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强韧,无法忍受在眼睁睁看着她跟别的男人约会后,又见她想将自己推给另一个女人……
现在,他的失控终于把她吓跑了,连两人之间的友谊都被他一手毁去。
呵,程泱,你他妈真是干得太好了!
*
老天……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那么放荡又饥渴地在程泱的亲吻中沈沦?
朋友之间会亲密到交换口水吗?还是对自己来说,程泱早已不只是朋友……
如蓝心乱如麻,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胆怯得不敢找出答案。
你真该死,为什么你会笨到不明白我真正在乎的是谁?!
程泱的低吼犹在耳边环绕不去。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又为什么吻了她?
他对她的感觉是什么?她对他的感觉又是什么?
如蓝烦乱得几乎扯掉头发,所有清晰的认知都被颠覆了,再也找不到友情跟爱情之间的那条分界线。
不,不要想了,再想下去她会神经错乱。
如蓝加快脚步爬上楼梯,回到公寓时,已下定决心当鸵鸟,只要她不去想,自然就不会有烦恼。
她打开家门,发现朱灿就静坐在沙发上。
「你不是要在Andy家过夜吗?」她有些讶异。
「一个很久没见面的亲戚突然打电话给他,说想看看他,所以他叫我先回家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如蓝觉得朱灿的神情有点怪,明艳的脸上仿佛有些黯淡。她正想问,却见朱灿拨了手机,聆听片刻之后又颓然收线。
「还是没开机……」朱灿几乎是自言自语。「我打好多通了……」
「你说Andy啊?」
「嗯,我回来之后call他,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关机了。」
如蓝看着死党,不由得担忧,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她。
「你别想太多,说不定他只是想跟亲戚安静地叙叙旧。」
朱灿沉默不语,忽地站了起来。「我要去找他,你先睡,不用替我等门。」
「这么晚了,你明天再去找他不好吗?」
朱灿摇头,不顾如蓝劝阻便出了门。
*
翌日早上,如蓝到了十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但她赖床的原因并非因为周日不用上班。
夜里,她辗转难眠,除了担心彻夜未归的朱灿之外,也因为程泱。
她努力不去想酒吧中发生的事,然而脑子却像专与她作对似的,她愈是抗拒就愈是甩不掉程泱的影子。她想到他那愤怒,冷硬的眼神,想到他厉声对她说过的话……也想到他那令她浑身虚软、理智全失的吻,一幕幕的影像宛如一部扰人心神的电影,无论她愿不愿意,就是反反复覆播放不停。
对朱灿的担忧和对程泱的复杂情绪一直折磨着她,直到快凌晨四点才迷迷糊糊睡去,一觉醒来,阳光已经晒到屁股上。
如蓝下了床,伸个懒腰,顶着一头乱发和熊猫眼走出房间。
小客厅里出现的身影把她吓得瞬间清醒。
「你几点回来的?」
「大概六点吧。」朱灿背着她坐在沙发上,没回头。
「然后就一直坐在这里?」如蓝觉得她的声音很不对劲,绕到她面前,发现朱灿脸色憔悴,眼下浮现阴影。
「发生了什么事?」如蓝焦急问。
朱灿抬眼,那双美丽的明眸是红的,吓坏如蓝的是,眼泪开始缓缓滑过她的双颊。「我跟Andy吹了。」
「嗄?」如蓝大吃一惊。他们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昨晚到他的公寓,发现……」朱灿边哭边讲,如蓝费了好大劲才将零零碎碎的片段串连起来。
原来Andy说的「亲戚」是他目前为其工作的杂志社老板,而朱灿到他家的时候,他才刚和那位「亲戚」在床上打滚完。朱灿在震怒之下与劈腿的Andy摊牌谈判,结果那烂人选择了能买给他更多名牌礼物的有钱老板,甩了朱灿。
「我要找人去宰了那猪头和狐狸精!该死的狗男女一对!」如蓝怒极,口不择言地骂。
「狐狸精是公的。」朱灿吸了吸鼻子,再次潸然泪下。
如蓝猛地一愣,心疼地搂住她,朱灿又哭泣好一阵后离开如蓝的怀抱,用面纸拭去斑斑泪痕。
「那种烂男人不值得你难过。」如蓝柔声劝道。「你会找到比他好上千万倍的人。」
「蓝……」朱灿静静开口,娇颜上出现一抹令人心碎的笑。「你知道吗,即使他背叛我,我还是无法不爱他。」
「……」如蓝无言以对,鼻头泛酸。
看着一向乐观开朗的好友忧郁哀伤,她不禁想到多年前的母亲——另一个信奉爱情至上、为爱憔悴的女人。
如蓝想问,是不是所有陷入爱情这个泥淖的人,都从此万劫不复、难以脱身?
若真是这样,她宁可不要它。
*
第8章(2)
六天了。
这是与程泱相识以来首次隔了这么久没去找他,他现在应该正在「港湾」,像平日一样安静地替顾客调酒吧……
如蓝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回想起他。六天来,去找他或打电话给他的念头在心中萌生过不知多少次,可是总提不起那个勇气付诸行动。
见了他该如何自处?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跟他同唱哥俩好吗?
她知道自己办不到,在那一吻之后便不可能,她无法再以先前的心态面对程泱,无法在见到他时不想起那种于他怀中全然迷失自我的激狂。
而他,也没有主动与她联络。
如蓝认为自己该松口气,然而心底只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失落感。
「有心事?」
高廷瀚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如蓝不由得赧然,她真该改改这种约会时分心的坏毛病。
「没、没有……」如蓝垂首饮用鸡尾酒,但仅尝了小小一口,酒味好浓,一点都不像程泱调的那般顺口。今晚高廷瀚带她来到一家位于大饭店顶楼的高级Loungebar,窗外是空中花园和城市夜景,室内有人钢琴演奏,但她没有太多心思欣赏。
「又在担心你室友?」高廷瀚流露出真诚的关切,他听如蓝提过朱灿失恋的事。
如蓝本想摇头,迟疑之后又说:「对……」
她并不算说谎,近日来朱灿也是令她烦心的另一个原因。自从那天痛哭一顿后,朱灿没有再提过Andy的名字半次,虽然她白天还是照样工作,可是到了晚上却异常消沉、安静,如蓝不只一次看见她盯着窗外发呆。
此外,如蓝还接到过两通银行找朱灿的电话,她怀疑跟朱灿的卡债有关,可是每次问她都得不到明确的答案。
「虽然这么说或许不厚道,但我认为没有那个男朋友对你室友会更好。」
「我也这么想。」如蓝微微一笑,但心里仍有种说不上的不安。她不禁猜想朱灿现在在家做什么,一个人是不是很孤单?
高廷瀚凝视她,说:「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早点送你回去。」
如蓝的脸蛋微微亮起。「你不介意?」
「看你急着离开的样子,我开始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她惶恐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怕朱灿一个人会胡思乱想。」
高廷瀚忍俊不禁。「我跟你开玩笑的。」
如蓝略带尴尬地笑了,现在面对高廷瀚,她已不像初时那样紧张,也能自然地与他相处,事实上,她很喜欢他这个人,也对他的气度有种发自内心的敬意,他让她联想到学生时代—个对她很好的老师。
看着他,她忍不住想,能跟这样一个男人交往真是好运气。
如他允诺,高廷瀚提早送如蓝回她的住处。
「谢谢你,我先上去了,晚安。」车子一停,如蓝就解开安全带,伸手开车门。
「等等。」他按住她的臂弯,如蓝转头,面露疑问。
高廷瀚倾身,将她拉近自己,低沉的嗓音轻缓道:「我想吻你。」
如蓝瞪大眼睛。他、他、他……想什么?!
惊愕之际,她感觉到他的手托住自己后脑勺,雕像般的俊脸在眼前渐渐放大。
「可以吗?」像是发现她的僵硬,他停顿下。
如蓝有慌乱、有害怕,还有几分莫名的……抗拒。
但她随即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高廷瀚是她正在交往的男人,是她想嫁的男人,约会了这段时间,更进一步纯属正常。
于是她轻点个头,合上眼睫。
高廷瀚微微施力,将如蓝更带近自己,却见她两眼闭得死紧,眉间拧成好几道皱折,神情可比即将上断头台的死刑犯。
若有旁人在场,恐怕会以为他要强暴她。
高廷瀚既觉得好笑又有点无奈,他交往过几个女友,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