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莉顺看着蓝萱恍神的脸庞,她连忙再加把劲说道:“拜托你别告诉先生,他一定不会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的。”
郭莉顺当然没怀孕,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她在蓝萱住院期间,从他们房里偷拿到的那些珠宝,从埋藏地点——阳台盆栽里带走。
既然先生对她的深情无动于衷,那她总得为自己捞点好处吧。
一旁的蓝萱捧着抽痛中的双鬓,根本没听到郭莉顺后面所说的话。
现在,让她痛苦不已的,不是郭莉顺的话,而是她脑中的回忆。
“孩子流有厉家的血液……看在孩子的分上……”
这些话像一把隐形刀刀刮着她脑中的铁锈,刀刀太锋利刮得她鲜血直淌,她知道自己听过这些话!
当时,这些话是出自于一个电话的女声中。
女声说,孩子流有厉家的血液啊!女声说,厉家财大势力,随便一弹手指就可以养孩子十年、八年的。女声说,厉政刚至少应该念在婆婆的分上……
厉政刚并没有否认!
蓝萱扶住墙壁,纤细身子像一块软绸渐渐地飘落在墙角。
为什么要让她回想起这些?她宁可不要回想起来!
砰——
门被用力地踢开来,厉政刚铁青着脸孔,凶神恶煞地走到郭莉顺面前。
“我从没跟你发生过任何关系,你现在就给我到医院去做检查。”他咆哮出声。
“先生!”郭莉顺完全没料到厉政刚会冲进来,而且还偷听她们的对谈。
“我已经请律师马上过来了,如果律师认为警察可以带走你,你待会儿就会在警察局了。”厉政刚不客气地说道。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郭莉顺开始装傻。
“游戏室里装了摄影机,你方才的言行都被拍了下来,光是你对厉桦的心灵威胁,就已经足够让你吃上官司了。”厉政刚恶瞪着郭莉顺,如果眼神能致人于死地的话,他很乐意拿来对付郭莉顺。
“不可能!”郭莉顺尖叫出声。
厉政刚回头,向等在门口的管家交代道;“把她带到楼下会客室,等律师来再叫我。”
管家板着脸,上前走到郭莉顺身边。“麻烦你跟我到楼下。”
郭莉顺冲出门口,连跑带滚地冲下楼梯,恨不得马上就能逃出这个家。
“等等——”管家追了出去。
游戏室再度恢复无声,蓝萱仍然弯身蹲在墙壁边,抱着头不住地颤抖着。
厉政刚看着跪坐在原地,急喘着气的蓝萱。
“你相信她的谎话?”他涨红了脸,声音被怒气拉得颤抖。
“我不相信她。”蓝萱抬头望着他,小脸上毫无一丝血色。
厉政刚神色稍缓,他弯下身,打算要扶起她。
蓝萱咬紧牙根,奋力地推开他的手。
厉政刚惊讶地看着披头散发的她,正用一种怨恨的眼神回瞪着他。
“拜郭莉顺之赐,我想,我已经想起我为什么会和你渐行渐远的原因了。”她说。
方才蜷身子角落时,她的脑子像得了强迫症似地,拚了命地攫取着任何一丁点能组织起回忆的片段。
她好痛、她根本不想回想,可回忆就是不愿意放过她啊……
“为什么?”厉政刚握住她的肩,因为她的怪异行径而感到极度不安。
“你混蛋……”这句责骂像是一声心碎的啜泣。
她掐紧拳头,很努力地不想让泪水夺眶而出,无奈却还是失控地对他哭喊出声来——
“在厉桦还没出生前,我在电话中听到你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她说你的另一个儿子,已经六个多月了。”
第10章(1)
“我哪来的孩子!”厉政刚脸孔一变,蓦地咆哮出声。
“如果孩子不是你的……”泪水刺痛她的眼,痛得她睁不开眼睛。“为什么当对方说孩子流有厉家的血液时,你完全都不否认?”
“因为那是我哥哥的孩子!”
厉政刚的话像凭空出现的妖魔鬼怪,吓得蓝萱定定在原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愣愣地看着厉政刚脸上的愤怒与心痛,感觉到他的痛苦像海浪一样地袭来,打得她再无招架之力。
她对他们的婚姻做了什么事啊……
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的身子,只能任其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
“我不知道你有哥哥?”她低语着。
“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弟弟。我父亲在世时,便已经拿了一大笔钱给他们,要他们签下放弃继承权的切结书了。因此,我们全都不提这事,我也不认为他们和我有关。我弟弟已经死了,哥哥则因为吸毒贩毒,在牢里待了很多年。他有个太太,有了孩子,三不五时就希望能再从我这里要些安家费。”
厉政刚瞪着她的眼,声音平静地叙述着。
蓝萱不敢看他,因为他眼中浓重的谴责意味,让她实在没法子承受自己的愚痴。
“他们现在人呢?”
“听说跑到大陆了。”他后来还是给了那个女人五百万,希望孩子能平安出生,没想到哥哥才出狱又犯了案,最后逼不得已才离开了台湾。
屋内,无声。
蓝萱在几度深呼吸之后,她紧握着拳,勇敢地走到了属政黑的面前。
“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当面问我?只因为你少了一个求证的动作,我们的婚姻差一点就毁在你手上了,你知道吗?”厉政刚掐住她的肩膀,不客气地对着她大声咆哮着:“你知道吗?”她的不信任,比什么都来得伤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蓝萱闭着眼睛,只能虚弱地反复说道。
“你怎么可能想不起来,毕竟你已经想起不少事情了,不是吗?”厉政刚讥讽地说道,刚毅的嘴角因为痛苦而频频痉挛颤抖着。“顺道告诉你,在你当时偷听到这通电话之前,你还拿着一组你父亲交给你的照片——那是在我们结婚前,我和其它女人在一起的照片——来质问我的忠诚。”
“我……”蓝萱咬着唇,紧握着拳,无力也无能去争辩什么了。
“我给予你的是我完整的心,可你却无时无刻地总以怀疑来对待我,你要我怎么敢再相信你?”
言毕,厉政刚灼热黑眸变得黯淡,他别开眼,不愿再看她一眼。
他知道她现在的心碎,是过去的她所埋下的不信任种子,可他没想到她竟连辩解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将他定了罪。这就是他付出真情之后,所得到的回报吗?
厉政刚颓下肩,转过身,高壮的身子像打了一场败仗地缓缓走出了门口。
而蓝萱脸色惨白地坐在原地,心碎地看着厉政刚的背影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
隔天的凌晨,蓝萱望着身边酣睡的厉桦,在他颊上印下一个吻后,她缓缓地走下床。
这一晚,厉政刚还是没回到房间里。
事实上,打从今天早上厉桦醒来,而他们共同对他解释了关于绘本,还有拍肩膀的事情之后,他便开始与她避不相见了。
厉政刚有足够的理由生气,可她一想到他可能就此对她不理不睬,她就心痛到连呼吸罄困囊。
一整天,她一直不停地在脑中推敲着,尝试着想分析出从前的自己为何愿意相信电话里的对话,而不相信他呢?
她猜想从前的蓝萱,心里必定住着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因为家族男人妻妾成群的习性,所以她下意识里一直不停地在预期她丈夫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她。
她当初真是这样想吗?
她不知道,因为她想不出来。
蓝萱无声地叹了口气,推开房门,踮着脚尖无声地走到书房前。
果然,书房里头的灯光正亮着。
她望着柚木大门,却内疚地举不起手来敲门。
可是,事情总是要解决啊,好不容易才离幸福近了一点,她怎能就此放弃?她欠了厉政刚和厉桦两年的幸福生活,她有义务要加倍的偿还啊。
蓝萱举起手,在夜里击出了清脆的叩门声。
门立刻被从里头拉开,厉政刚一看到她,马上担心地皱起眉,脱口问道:“厉桦怎么了?”
“他睡得很好。”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厉桦在听完他们的解释后,似懂非陆地点了头。仿佛只要知道被拍肩膀后,不会有恶魔来吃他,他就放心了。
厉政刚勉强扯动了下嘴角,沉默再度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有事吗?”厉政刚问道,表情漠然地望着她。
她佯装没注意到他的冷漠,关心地问道:“凌晨两点了,你还不睡吗?”
“我还不想睡。”厉政刚不看她,目光落在她肩后,硬是不与她四目交接。
“喔。”蓝萱低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书房。
厉政刚瞪着她的背影,青筋蓦地浮现额间,怒气在他的青色血脉间汩汩鼓动着,他甚至必须要紧咬牙根,才有法子不大吼着叫她“回来”!
这就是她检讨了一整天所得到的结论吗?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所以就决定和从前一样,选择了漠然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