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香只觉全身暖洋洋的,温和的力量在体内流窜,一点一滴寻回流失的体力。突然一股鲜甜冲上喉头,她口一张,又呕出血,这次的血却是暗红色的。
看到她体内积瘀的血已经带出,初天纬再次运劲,行遍她周身大穴,确认她的伤已无大碍,才敛功收掌,让她往后倚靠着他。
撷香虚弱地直喘气,虽然还是觉得不适,但比起刚受伤的痛楚已算好上太多,那时,像五脏六腑全被翻覆了般,痛不欲生。
身后的温暖倚靠让她不自觉地更往后偎去,却突然惊觉——那人是初天纬,而她,几乎是衣不蔽体!
撷香立刻弹开,惊慌捉起薄被遮掩胸前,直退到床榻的另一端不安地瞅着他,失血过多的她脑中有些昏眩,但羞赧却让她原本毫无血色的双颊微微染上了酡红。她想不透,他大可丢下她追去,但他没有,反而留下帮她疗伤。
那染晕的娇羞神态,让初天纬微眯了眼。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怎么可能这样就羞红了脸?若是装的,她的心机未免过于深沉了。
“知道上月十三,娥贵妃娘家上下二十七口一夕暴毙的消息吗?”突然,初天纬开口。
没预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撷香先是一怔,而后点头。
娥贵妃极受当今圣上宠爱,这件灭门血案轰动了京城上下,消息灵通的醉月楼怎么可能不知?
“经过追查,系因有人下毒,贼心狠辣,连无辜的孩童都无法幸免。”奉旨查办此事见过那画面,那惨况,连回想都让人忍不住心寒。
毒?忆起房内那个已变得痴傻的采花贼,撷香隐隐觉得不安。
“罗刹门,有人收买罗刹门杀了娥贵妃一家。”初天纬猛然顿口,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才又续道:“撷香日前两天,我追捕罗刹门的主脑,见他进了撷香阁,再也没有出来过。”
撷香揪紧襟口,吓得微微发颤。不懂江湖中罗刹门的盛名,她却知道这桩命案是如何残忍,而他刚刚对着迟昊叫着罗刹门!
“罗刹门专擅使毒易容,所使毒物杀人于无形,甚至让人生不如死。”她的反应都落在眼底,初天纬眸色一沉。她定知道些什么!
第4章(2)
撷香慌得脑中一片空白。原来品颐一身使药的本领,全其来有因。怎么办?品颐跟了迟昊去了,会有危险的!此时,一抹心音却蓦然响起——
不!品颐不可能会爱上那种泯灭天良的人!
悬着的心定了,泛冷的指尖缓缓回温。是啊,看似冷傲的品颐,心肠却是比谁都软,不然她们俩也不会在五年前相遇了。
“我不认识罗刹门,”撷香摇头,已将所有惊惶抹去。“初爷,您白费心机了。”
初天纬神色一凛,鹰隼般的视线在她脸上来回,除了平静,再无其它。
“那迟昊出现在撷香阁,你又作何解释?你不顾自己性命护着他们逃走,又是所为何来?”初天纬沈声道,为她执意掩护的行为感到不悦。
“因为有入夜袭撷香阁,我呼救,那人可能刚好经过听到呼救声出手相助,才会进来。”一说到此,撷香怒瞪他。采花贼一定是他派来的,不然哪有那么巧。要不是他设下这个陷阱,品颐又怎么可能会受伤?“后来看到你帮采花贼打好人,我当然要出手帮助救命恩人了。”
初天纬恼怒拧眉。她居然把他和采花贼相提并论?他承认,暗中监视的他在发现采花贼窜入房里时没出手相救,是想探那海品颐的底细,却意外钓出迟昊这条大鱼,但有必要因为这样就把他列为采花贼同伙吗?
若海品颐没出现,他最后也会出手相助的好不好?!
“从屋顶上‘路过’吗?还真凑巧!”初天纬讥诮道,一撩衣摆下榻。“那迷香对你无效,你又要怎么解释?说他这次带来的迷香刚好是劣质品吗?”
撷香一时语塞,只能装傻。“什么迷香?我不懂。”
“最好是不懂,别让我找到破绽。”斜睨她一眼,初天纬唇角冷冷扬起。他走到那名采花贼身旁,轻易将他扛上肩头。“别以为我会这样放了醉月楼。”丢下这句话,他迈步走出房外。
撷香下榻,想要将房门关紧,才一站立,晕眩立刻袭来,她扶着床沿蹲坐下来,努力喘息,好不容易才有办法再站起。解开衣带,将还挂在腰间的单衣除下,她才发现刚刚呕了多少的血,几将衣襟全数染红。
而她,现在除了头有点晕,胸口有点闷,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难以想象刚刚她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为什么?他若将她视为罗刹门同伙,不是该欲除她而后快吗?他却反而救了她。
缓缓走到门边,将房门锁紧,撷香回身,看着满室因打斗而凌乱的桌椅,倚着门墙,她的心头也一片凌乱。
*
叩!叩!叩!
叩!叩!叩!
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硬生生将撷香自睡梦中拉离。
黛眉紧蹙,撷香用锦被蒙住头脸,来个相应不理。昨晚呕血元气大伤,还得费心将散乱的桌椅归位,末了还要把染血的衣服、肚兜毁尸灭迹,累得她一上榻倒头就睡,精神都还没补足,才不想这么早就被吵醒。
“叩、叩”来人很有耐心,没狂猛拍门叫喊,只是维持一定的频率轻轻敲门。
声音不大,却吵得人无法安眠!撷香怒翻起身,下榻随手抽了件单衣套上,一边系腰带,一边朝门口走去。昨晚品颐离去的难过她还找不到出口发泄,上门的人最好有要紧的事儿,否则先拿他开刀!
她拉开门,门外伫立的挺拔身形让她脸色整个沉下。这个始作俑者还想干啥?贯彻他不放过醉月楼的宣言吗?
相较她乍醒的狼狈,卓尔俊逸的初天纬显得霸气慑人。他淡睨她一眼,看到她怒目相视的模样,唇畔微微挑起。他从她身边经过,径往内室走去。“把门关上。”
就算她承诺过撷香阁任他来去,也没必要当他家一样吧?撷香满腔闷气无处发泄,将门用力甩上,气鼓鼓地走进内室。
“把单衣脱掉,过来。”才一走进,坐在榻沿的初天纬立即开口。
“你想做什么?”撷香下意识地揽紧衣襟。他若硬来,她根本抵挡不了。
“你胸口还会痛,不是吗?”知道她误会,犀锐的黑眸闪过一抹笑意,初天纬掌上运功,催促道:“快点,我没闲功夫跟你浪费时间。”
看到他的姿势,撷香半是狐疑,半是不敢相信。他一大早来,就为了帮她疗伤?略一踌躇,她来到榻前,背过身解下单衣,将衣服挡在胸前,坐上榻。
“双手垂放,闭眼深呼吸。”将掌抵上她的背,初天纬吩咐。
算了,反正昨晚也被他看光了。撷香松手,任单衣滑落,依言闭眼。在温热的气流窜过全身两个循环后,原本还有些不适的状况已完全消除。
初天纬收回掌,感觉她已完全痊复,昨晚一直悬着的心才定下来。虽然她只是被掌风扫到,但他深厚的功力根本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撷香!品颐呢……”突然,嬷嬷的嚷叫声随着敲门声响起,撷香还来不及反应,嬷嬷已推门而进,在看到她衣着不整和初天纬共处榻上时,登时睁大了眼,抖着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你……”
老天!撷香将单衣拢在胸前,赶紧下榻,拉着嬷嬷的手往外走——
“嬷嬷,您先回去,我待会儿再去找您解释。别乱想、千万别乱想!”硬将嬷接推出门外,关上门,撷香吁了口气。这不可好,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会因为这样又跟我收千两入场金吧?”初天纬唇畔揖笑,淡淡嘲讽。身在青楼,若要说没怎样那才是乱想。大老远他就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反正于他无碍,他懒得理,就任由嬷嬷夺门而进。
撷香恼怒地瞪着他,对他为己疗伤的感激在他这句话之后全消失无踪!“我不会跟你道谢的。”她嘴硬回道。“是你把我打伤,本来就该负责!”
初天纬闻言眉一敛,笑意已然褪去,为昨晚担虑的自己感到可笑。早知道婊子无情,他昨晚应该丢下她,任她自生自灭!
“随你,别以为他们两个逃得掉,我已动员京城所有的衙役开始搜索。”他冷睨她一眼。“若有本事,你最好能去通风报信。”
然后他再循线找到品颐他们吗?她可没那么笨!撷香傲然挺直背脊。“我说过,我和罗刹门无关。”何况,她也不晓得,今生今世何时能再见到品颐了……
那倔强的神态,让初天纬气得只想攫住她的肩头狠狠摇晃。她还认不清吗?海品颐那男人不顾她的生死,丢下她径自逃走,她却还执意护“他”?大掌在身侧紧握成拳,强压下怒气,他转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里?”她可没答应他能在醉月楼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