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见人影,人们还是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停地指点。
*
阳光下,一名老仆拿着竹帚,扫着院里落叶,挺起身子捶着发酸的腰杆,突然睁大了眼。
“爷?!”原本只有他在的庭园中转眼间多了个人,而主子肩上……还扛着个男人?!怎么可能?爷明明说过这段时间有任务在身,不会回府啊!
“别声张。”无暇理会,初天纬丢下话,施展轻功往厢房掠去。
进了房,将撷香放下,她坐在杨沿,仍不住掉泪,一声声的啜泣像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着他。
“别哭了成不成?”初天纬拉了把圆凳坐在她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这辈子从没像今天这么丢脸过。
撷香摇头,还是流泪。她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她止不住……
又是一颗泪珠滚落,初天纬毫不思索,立刻伸袖轻柔地为她抹去。
啜泣的声音停了,撷香看着他原该洁白的袖口,早被她伪装用的粉弄得脏糊一片,再看向他的衣襟,也染上了几片黑褐,再看向他的脸——她不禁笑了,卓尔不群的脸上有着东一块、西一块的脏污,添了几分孩子气。
“脏了……”她伸手轻触他的脸颊,开口低喃,在对上他瞬间转沉的眸色,她红了脸,意识到自己的举止逾矩。
连忙收回手,他没有阻止,却用炽热的唇追随而至,张狂地吞噬她的吐息,燎烧她的思想。
他的吻,像他的人,霸道又温柔……她无助地环住了他的颈项,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用火热的唇点燃的一波波悸动之中,感觉他的唇在颈蝇流连,火热的吐息在她耳畔轻放,而后又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不留她喘息的空间。
不知何时,他俩已上了榻,榻上被褥凌乱不堪,她的衣着也凌乱不堪。初天纬强迫自己放开了她,气息粗重紊乱。
“别这样看我……”他闭眼呻吟。她那氤氲情潮的盈盈水眸,像是无言地诱引着人的膜拜。
“这里也脏了……”伸出指尖轻刮着他的脸侧,她支起上身,丁香小舌轻颤地在他唇畔一点。
他张开眼,贴近她,喑哑低喃:“你把自己下了药吗?”
她红着脸摇头,纤手颤抖地探入他衣襟,拥住他,感觉他的肌肉线条倏地一紧。
他……还是不喜欢她的碰触吗?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你才会想要碰我……”她轻咬下唇,忆起撷香日那晚,他的怒声喝斥,她的手颤颤地收回。
隐于凌乱的衣衫下,诱人的雪肤浑圆若隐若现,几绺垂坠的发丝落于胸前,该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拂去。
“什么都不用做,够了……”初天纬低吼,不耐恼人的折磨,他再次封住她的唇,火热的大掌沿着她的曲线游移,或轻或重的抚触,洒落点点火苗。
“嗯……”咬唇逸出低泣似的呻吟,她只能紧紧环抱住他,因他肆虐的唇与手,所引起体内四窜不明所以的空虚感让她不知所措。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慌,他紧紧地将她拥在身下,不停在她耳边轻喃:“让我疼你……”
声虽涩,却温暖得让她想掉泪。她心动地点头,闭起眼,感受他的渴切汲求,任由他用炽张的火热将她包围——
第7章(1)
健壮精实的手臂横在她胸前,自后紧紧地拥住她。
浑沌的情潮褪去,理智慢慢地回到她的脑中。
天!她做了什么?撷香无声呻吟,听着耳畔传来规律的呼息,拉起他有点重的臂膀,抓紧榻上散落的衣物,蹑手蹑脚地就要下床。
谁知脚都还没踏到地,那只被拉离的手臂立刻将她带回,反圈得更紧,紧得他强健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透过她的裸背撞击着她的心。
“为什么?”初天纬埋首她的颈肩处,低哑开口。
知他定会发现,轻轻抚过他的手臂,撷香咬唇,犹豫半晌,才缓缓开口——
“醉月楼里,全是清倌。”
手臂收得更紧,像要将她揉进他的生命。
她怎么可能是个清倌?不管她如何对待其它恩客,但那日他虽被下药,神智模糊,脑中欢爱的画面却是清晰无比,惹他一想到那些景象就心神下宁。
“为什么不说?”他自责地闭上眼,发现时他已然收势不及,怕激烈的渴求伤了她。
话中的隐意让撷香羞红了脸,她摇头,停了许久,待心头的波动平息了,才低低开口:“从前,扬州郊外有个小村落,那儿的人很穷,有一年村子闹瘟疫,一个姑娘生了病,但家里连饭都没得吃,哪有钱治她呢?怕她把病又染给别人,她爹娘趁夜将她抬到树林深处去,丢了。”
那日她斥责他的话浮现耳边,初天纬深吸一口气,知她说的姑娘是她自己,她淡然描述的画面,让他的心狠狠一揪。
“还好有个会药的人救了她,把她从阎罗手上抢了下来,帮她回到了家。但家里还是穷,爹娘不得已,要把她卖给扬州城的妓院,姑娘不想,但看到家里的人饿得都快死了,她好自责。”那是村里的惨状,让她只要一想起,心就发酸。她无从选择,只好答应。还好,算是她幸运吧。又被人救了,路过的嬷嬷看不惯妓院的人穷凶恶极的模样,用钱把她买下,怕送她回去又会被卖,就留她在身边。”
会药的,该是那个海品颐。察觉到她的颤动,初天纬在她肩上轻轻一吻,恨自己当时无法帮她。
她感动地闭上眼,他的温柔,温暖着她的心。
“但一路上,这样的姑娘太多了,嬷嬷手上仅存的钱都快用完,还是救不了这许多人,会药的人说她有种药方,可以让人昏睡,而且会让人幻梦,醒来会以为自己真与人交欢,而我们,只要先含了解药,在那人快醒时,忍耐点躺在他身边就成了。”
“怎么下药的?都没人发现吗?”他至今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着了道的。
“没人发现。”她摇头。“品颐一直改良,一开始是加在酒菜里,到现在,把药浸在灯芯里,除了淡淡的花香,什么也没发现。”
“你们把所得银两全拿去帮助灾民?”
知他对她们的所作所为已大致察觉,撷香不感惊讶,索性全说了。“嗯,品颐负责采买,她会去打采哪里闹了荒,买农具、买药去帮忙,观察到有不错的小伙子,就由我乔扮媒婆上门提亲,将楼里的姑娘一一嫁了。”
“张家村来的张媒婆是吧?酒糟护手,我记得很清楚。”他低声轻笑,执起她的手送至唇边轻轻一吻。
指尖的骚痒感让她浑身酥麻,她又羞又怒地赧红了脸。“你全知道,那时还那样作弄我?”
“那时不知你们在耍什么把戏,只能以虚探实。”手轻抚过她的发丝,着迷地看如瀑秀发在他指尖流泻而过。“村民口中送去东西的壮汉,就是那冷面扮的?”
“嗯,品颐很厉害,会议价、会药、会武,这些年醉月楼全靠……”语未竟,就被他轻巧地扳过了头,尽数封在他火热的吻中。
直吻到她迷蒙了眼,呼息急促,他才强迫自己离开那诱人的红唇。
“千万别在我怀中称赞别的男人,知道吗?”
弯长的眼睫扬了摄,她才想起,他不知道品颐是个女的。
他……在吃醋吗?心中漾起甜甜的感觉,她转回头,怕被他发现眼中的促狭,忍不住撂起笑。
“疼吗?”他突然问。
撷香先是一愣,意会到他的问题,樱红迅速晕染了颊。
“我心甘情愿……”将脸埋进他的臂弯,轻喃的语音比小猫叫还细小。
他当初怎么狠得下心鄙夷她?怎么看不出那隐于娇媚伪装下的真实?将她拥进怀中,初天纬放任自己沉溺在她的软馥馨香。
良久,他才低低开口;“你说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难忍的水雾泛上了眼,她努力不让泪水滑落。已经好久好久,久到她几乎都忘了那曾被爹娘宠溺呼唤的名……
“水净……”她闭眼低喃,纯朴的旧有生活,恍若隔世。
“水净、水净……”他不住低唤,每唤一声,就在她肩上轻轻烙下一吻,像是要将这名字深镌心坎般低唤。
她以为此生此世,再没人会唤她这个名……泪,再也止不住地无声滑落,她紧紧攀住他的臂,心中满是欣喜和激动。
他的胸膛如此温暖,在他的臂膀守护下,天地仿佛就这么大,所有的风雨都好似消散了一般。听着他的呼息在耳畔回荡,沉醉在这稳恒甜蜜的静谧中。
一低头,见他的手臂被她的泪染了一层水气,她哑然低笑,吸了吸鼻子,用手去抹,却反被她抹出一条黑褐的痕迹。
糟!都忘了她脸上涂了粉!什么柔情蜜意霎时间全散了,她将衣物紧拥胸前跳下榻直冲镜台前,动作快得让他连抓都抓不住。
“天!”镜中那张脸让她发出惊喊,嬷嬷细细涂上的粉不堪泪水侵蚀及亲密抚触,简直就像是木窗棂格映上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