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呀,老爷机车我们是有一辆,但它三不五时会闹脾气,若在深山野岭抛锚了,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果找家人来接,又怕他们天黑黑,山路转错弯,所以我说呢,绿绿,现在都这么晚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打电话跟家人说一声,说你今天晚上就住在蓝姑姑这里了,反正明天是周六,你们又不用上课,住一天两天都行,还有你那辆没了油的机车也得想办法呀,所以不管怎样都是得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说……”
半个小时后,范绿绿神情发傻地坐在二楼客房床边。
那双蕴满灵气的杏眸在回神后先是环顾屋内一圈,继之低头皱眉瞧着自己身上那套蓝底缀着白色小碎花,衣襟上还有着整排贝壳小扣的连身洋装。
衣裳是蓝芸还没嫁人时的旧衣服,因为太喜欢所以舍不得丢,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蓝芸身高不及她,是以过了膝头的长洋装,在她身上却连膝头都还到不了。
至于她那身因为流了汗、走山路时搞脏了的运动服,此时正在洗衣机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问自己。
是蓝姑姑的说服力太强?还是她推拒的能力太差?
她究竟是怎么被说服到真去打了电话回家,还说要在人家家里过夜的呢?
那容妈也是,在听说她想借住在同学亲戚家时,不但不阻挠、不发愁,甚至还拼命鼓吹,盼着她能多住两天。
“绿绿小姐呀……”容妈那把声音兴奋到微颤。“我真高兴你终于肯想通,也终于愿意走人人群……”
这是什么话?范绿绿皱眉,受不了容妈的夸张。
她整天上课下课的,哪一天没有走人人群?
“容妈指的是心!你呀,太在意太太说的话,整颗心都被绑死着的……”
这话也太夸张了吧?容妈是不是八点档看多了?
“一点也不像个才十七岁的年轻小姑娘,想当年容妈年轻时……哎哎,容妈话扯远了,总之你就安心地留在那里,和人家多聊聊多沟通,看看外面的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至于你妈那里,她打电话来问时,容妈自有办法应付。”
容妈在电话那头拍下了胸脯,接着就挂了电话,连个可让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
于是在打给容妈的那通电话后,她的留下已成了不可能再改变的事实了。
接着她被蓝姑姑推向二楼盥洗室,交给她干净衣物,指定一间客房,接着的接着……她就变成眼前这个样了。
范绿绿偏过头,在看见床前那方明镜时再度恍神,因为她看见了个很陌生的……
女孩子?!
濡湿的短发紧伏着线条优美的颈项,大大的眼睛,纤巧的鼻子,浓密卷翘的睫毛,菱角嘴,白嫩双颊,这个样子的她,除非是瞎子才会将她误认成男孩子。
之前无论是在家或是在外,除了校服外她从不穿裙子,永远都是一套运动服或休闲服。
她已经有多久没这样仔细地看过自己?
又是在何时,她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少女了?
这个女孩子真的……是她吗?
“范绿绿,我能进来吗?”
说话声和开门声根本是同时响起的,不难看出来人不过是嘴上客气。
“你真的很慢耶!我早就洗好澡,甚至还帮在准备晚餐的姑姑带了好半天的小魔王了,带到我都快要……”
门扇大敞,站在门口的是一脸大便的蓝韶安,而他脸色难看的原因则是那像只猴子似地趴伏在他头上,将他的头发当成缰绳,揪得死紧的蓝芸宝贝儿子,一个才十三个月大的小奶娃。
那张原是骂人不断的臭脸在开了门后,瞥见坐在床上的范绿绿时,突地失了声音,甚至也开始跟着发傻,好半晌后他才猛然清醒,找回自己的声音。
“快要……呃……捉狂了。”
是的!他就快要捉狂了,在他看见心仪已久的女孩,终于有个女孩子模样的时候。
圣母玛丽亚!耶稣基督!阿拉真神!释迦牟尼佛!我真心地感谢你们!
感谢你们将我诞生于这世上,感谢你们没让这颗“饭粒粒”真的变成了男生,还要感谢你们让我在刚刚发挥急智,将她给拐骗到这里,接下来还得靠你们的继续加持保佑……
他正在感恩祷念,却让一阵剧痛打断了。
“妈的!这该死的小魔王!快点给我住手!要不然我就……就……”
范绿绿起身,暂时抛开方才杂乱的思绪,走向门口那正在角力中的大小男孩。
亏蓝韶安平日在学校里,既是模范生又是篮球队队长,应对进退落落大方,隐隐然已有成熟男子之气,没想到此时竟如此孩子气地和一个奶娃闹脾气?
只见他们一个拼命想扯开对方小手,一个却还闹着想再拔扯,大的咒骂,小的鬼叫,两人拉扯兼兜圈,就快成了野兽战场。
范绿绿淡悠悠地开口,语气里满是不赞同,“你不该在小孩面前说脏话。”
蓝韶安在混乱中拨空给了她一记白眼。
“同学,你有没有搞清楚?是他在扯我的头发,是他先招惹我的耶!”
“他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触怒他的事情。”
“拜托!你一定是从没接触过这种年纪的小小怪物,对于此类天兽魔王,他们的攻击挑衅,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就算是如此,你也应该要有耐性去应付。”她依旧认定是他的错。
“好!你有本事,你有耐性是吧?我投降了总成吧?”
边说话边动作,蓝韶安将头顶上仍在使坏的小魔王拉开,转而塞进她的怀里。
长这么大还不曾抱过小娃娃的范绿绿先是一愣,继之不愿示弱地一咬银牙,接下了小家伙。
接下了后她才知道这种年纪的小娃娃,居然是个软骨动物。
他软绵绵的,再加上精力旺盛,一下想转东,一下又扭西,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将他给捉牢。
小娃娃开心地张嘴笑着,笑出了几颗小牙,甚至还拍了拍小掌,然后将肥胖胖的小指送进嘴里啃咬并流口水,咯笑的表情像煞了个无邪的天使。
“看到了吗?”范绿绿眯瞪着蓝韶安,开口说教,“我就说是你自己的问题,小孩子会使坏绝对有他的原因在,瞧他这会儿不就乖乖地……”
话还没说完,她就让布帛扯裂声和扣子落地响,给硬生生打断了。
她低下头,瞠目不敢置信地瞧见了……
那可恶的、仍在咯咯笑着,伪装成天使的小恶魔,因为没有头发可扯,竟然将目标转移到了她胸前可爱的贝壳小扣上,这一蛮力拉扯下可不得了,衣服毕竟有了些岁月,压根不经拉,胸前整排扣子遭外力破坏,顿时线断扣落,襟口全敞,而她就这样子……春光迸现了。
而且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春光”,因为她就连内衣都没穿上。
她绝非是生性豪放,只是方才洗澡时她拆下绑缚胸前的白布条,又把内衣给顺手洗了,别人的内衣尺寸不对她又穿不惯,本想着待会儿等内衣烘干了点后就能穿了,谁知道……谁知道会这样。
“对……对……对不起!”
范绿绿还没回过神,蓝韶安就已急着转头,只是转归转,看见了就是看见了,就像上一回一样,碰过了就是碰过,又不是说声对不起或是假装没事就能烟消云散。
真真夭寿!上一回是触摸,这一回是看见,可怜他一个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年兄,迟早要被这颗“饭粒粒”给害到血气攻心而猝死。
可即便他已转过身、调开视线,但那过于强烈的视觉震撼仍在脑海中余波荡漾,荡得他忍不住摸摸人中,就怕又要狂冒鼻血了。
他的道歉让范绿绿回过神,却还来不及感觉羞赧或懊恼,就又有新的状况发生了。
“别只会说对不起,还不快帮我把他给捉开……噢!Shit!他捉我的……我的……”
又急又臊,范绿绿心急着要从胸前捉开那双“捏奶”中的小小坏手。
蓝韶安闻声转向,视线自动回避不当瞧见的地方,大手往下探捞,用力将那团软绵绵却相当欠管教的糯米团表弟给捉回自己怀里,恨恨嘀咕。
“小色狼!少给我乘机乱吃豆腐!”
尤其这块豆腐早已是你表哥指定要了的!
训斥完小坏蛋后他想起一事,忍不住想笑。
“噢,对了,同学,套句你刚刚说过的话……”蓝韶安脸上浮现一抹坏笑,“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脏话,即使你用的是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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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韶安抱着小恶魔去向他老妈控诉恶行,顺带又借了一套衣裳。
除了那一段春光小插曲外,那一夜给范绿绿的感觉是温馨浪漫且永生难忘的。
蓝芸夫妇都是极重视生活质量的人;张悠然是个石头雕刻艺术家,蓝芸则做的是日文翻译的工作,开这家咖啡屋并不全是为了营利,大半是因为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