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染指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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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有个人儿趴在面前频频呼痛,可男人的眼底除了茫茫白雪外,别无其它,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外头的风雪。看来这场大雪,还要再下一阵子……

  过了好半晌,他才移开视线,冷冷问着已站起身的墨儿:“没事吧?”

  他的语气犹如天边凝霜,毫无半点温暖。

  “是的。”墨儿伸手摸摸自己的脚,有些疼,但似乎没有想象中严重。

  她抬脚打算进屋,却被裴弁制止了。

  “出去!”裴弁衣襟半敞,眯起眼来瞪着她。“将你那身雨雪给我抖干净,别把我屋里弄得和你一样狼狈。”

  “好!”墨儿吐吐舌头,因他的提醒才知自己失态。

  出了门,抖落身上的残雪后,墨儿忍不住打起冷颤来。今日的风雪真的好大!

  整好衣裳后,她赶忙走进屋内侍候那个人人害怕,又难搞的裴大当家。

  见她快步走向自己,男人神态慵懒从容,不复先前的暴怒,挂在面容上的,唯有终年冷冽的严峻气息。

  墨儿试探了下水盆里的热度,想为主子打理仪容,可惜水温冰凉,势必得换掉才行。“墨儿先将这盆水给换下,请大当家……”

  “不用!我觉得屋里有些冷,你先添个炭火,直到我觉得不冷为止。”他沉声下令,好似看她忙得如无头苍蝇般,才能平抚先前的怒气。

  “是。”她走至一旁炉火前,再添补些材薪,让屋内暖和些。

  屋内静得只剩炭火劈啪作响声,墨儿站在暖炉前,摊开小手烘着冰冷的手心,心里却寻思着,怕冷的大当家为何不让她先为他更衣,或先打盆热水拭脸。

  饶是相处了十二年,墨儿仍是不懂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他的心像是锁在高塔里的秘密,城府更是深奥难测,任凭旁人如何揣测,总得不到一套标准,更加难以讨好。

  每回跟裴弁单独相处,总让墨儿悬着心,因为不知道主子何时会勃然大怒。

  自从十二岁那年,被大当家从雪地里救下后,她就一直待在裴家帮忙,从一开始被其它仆人排挤冷落的小丫鬟,一路爬到裴家高高在上的管家。

  如今的她再也无须为了能吃上一口饭,像条野狗般巴着人家乞讨;更不必为了怕在冬日冻死而冒险偷窃衣物,讨来一顿毒打。

  在裴弁的羽翼下,她吃好穿暖,无须担心任何的身外之物,然而却始终活得不轻松、不自由,因为她只能像个陀螺绕在他身边,把他视为生命中的唯一。

  “想什么?有空发呆不如动作利落些。”见她心神飞远,他冷冷提醒道。

  墨儿将拨炭的长钩放好,走到床榻边为他更衣。

  他站起身,任她褪下睡皱的单衣。

  墨儿站在裴弁身后,眼前这个男人精壮高大,但在他宽大的背上却有一条深长暗红的伤疤,自肩胛横至腰际。

  那道伤疤似乎早就存在他身上,而他也惟独在她面前才会露出这道伤痕。

  她从未询问他是如何受伤,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但她的心却阻止自己探究那个真相。

  只不过,每当她为他更衣,不经意触到伤疤时,心头总会隐隐作疼。

  “发什么愣,该做的事还未做完,你又在想什么了?”对她的漫不经心,裴弁可说是容忍到底了。

  墨儿回过神来,看见裴弁转过头看着她,脸上带着嘲弄的笑。

  顺着他的目光,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小手正不自觉抚摸他的伤疤,她满脸通红,急急缩手,拿起一旁干净的单衣为他套上。

  “怎么,那伤见了这么多年,还不认识?”裴弁薄唇勾起冷笑,似在嘲笑她的大惊小怪。

  她尴尬的垂首,替他将腰带束紧,不理会他刺人的话。

  他一向如此,而她也习惯了!

  “抬起头来,一早叫我面对你的脑门儿,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想看到她毫无活力的模样,忍不住口气坏了起来。

  “是。”她急忙抬起头来为他拉紧衣襟。

  墨儿刻意忽略他投来的目光,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神情,仿佛想在她身上搜寻些什么,可若与他视线相交,却又只见得到他刻意传来的冷漠。

  他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看,但和其它人比起来,她已是幸运许多,至少不用忍受他的怒火。所以府里的人只要惹恼大当家,总爱拉她当保命符。

  这总让墨儿不禁期待着,或许她对于他是特别的……

  第1章(2)

  “你找来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做久一点,或是手脚再利落些?”见她分神冷落了自己,他不禁找碴。

  “我尽量。”她实话实说,从不对他打马虎眼。

  “告诉育升那小子,从明天起我不要再看见他,若再送上门,后果自负。”

  “不会了,他会如你所愿。今天我就吩咐人张贴新的布告寻人。”

  “你确定?”他扬高眉。

  这个裴大当家贴身小厮的缺,一缺就是五年,虽然想尝试的人不计其数,但他们的下场总相去不远,不是被骂跑了,就是被吓跑了。

  “现在越来越难找到人了。”在找来的那些人里头,育升算是素质不错的,她也没把握这回会不会再有不怕死,或眼睛没长好的傻蛋来应征。

  “不必再找人了,不需要。”他眯起眼来凑近她。“你不要再安插些阿猫阿狗到我身边,我已经受够了。”

  “但你的饮食起居总该有人来打理?”墨儿疑惑地问。

  “你当初不是做得很得心应手?以后继续由你负责吧!”裴弁不容拒绝的道。

  “我现在是总管,不再是贴身丫鬟了。”府里琐琐碎碎的事已让她分身乏术,她再也没有余力在他身边跟前跟后。

  “你最好别忘了我既能给你这一切,也有能力收回来,你的架子净可以摆给其它人,就是别端给我看。”听到她的拒绝,裴弁微愠道。

  “墨儿没有这个意思。”墨儿低垂眼帘,面对他的怒气,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忍耐。

  “你要永远记住你说的话。”看出她的不以为然,他粗鲁地将她扯向自己,警告道。

  “是。”他为什么总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她觉得好累,他大可以朝她鬼吼个几声,再撵她走,但是他却老爱将她留在身边折磨她。“不然,我先找几个伶俐勤快的丫头过来补……”

  “我以前就说过了,不要再找那些没用的女人,我会撕下那些花痴的脸,教她们一辈子都笑不出来。”

  墨儿明白他是说到做到,他对男女的标准是相同地严苛。“可是我……”

  “就你了!”他不容拒绝的做了决定。“我已经给你五年时间找人替补你的工作,是你自己没法子找到人,那么还是你自己来!这是我的极限,你最好别再挑战我的底限,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他才是迟迟找不到人的始作俑者吧!

  裴弁松开手,俊容一冷,不愿再听她啰唆。“帕子拧干给我。”

  “水已经凉了。”

  “冷不死人,我现在就要!”他霸道地道。

  “是!”墨儿对他没辙,明明是他一开始先喊冷……况且这天气低寒,盆里的水温和室外井水差不多了。

  接过帕子,他边擦着脸,边使唤她。“再过去炉子里添些炭火,我觉得冷。”

  墨儿再次回到火盆前,想不透他为何总是反复无常,老爱折磨人。每个人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总是战战兢兢的,连她也难以幸免。

  裴弁将帕子扔回水盆里再捞起拧干,然后继续擦拭手脚,只不过他的视线始终不离墨儿婀娜的背影,眸光中透着难解的光芒。

  火盆前,那抹嫩红色的倩影似乎又分神了,他看进眼底却不动声色,也明白没自己的命令,她一辈子都会守在那里寸步不离。

  从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从那场风雪里将她捡回来,他也从没问过自己,他究竟将她的存在置于何处?

  “过来替我梳头。”他扔下帕子,将她唤回身边。

  走到镜台前,见她动作慢吞吞,他突然粗鲁地拉近她。“别拖拖拉拉的,我不想将我宝贵时光浪费在你无关要紧的态度上。”

  将玉梳用力塞进她手里,他坐在凳上,镜面浮现他冷淡的神态,怒气又顿时消失无踪。

  墨儿利落地为他梳开纠结缠人的乌丝,动作轻柔仔细。他的发在她的梳理下柔顺了,但她却对他顽固的个性感到无能为力。

  在他面前,她总是不敢泄露过多的情绪,只怕会见到他得意的冷笑。

  替他梳整完头发后,她拿来件黑色大氅打算为他披上,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裴弁身子一侧,闪过她罩下来的大氅,看了她身上一眼,突然间神色一冷,拧紧眉头道:“走开!”

  墨儿觉得困惑,却不动声色退开,如他所愿。

  只见他走回内室,从斗柜里拿出一套做好的新衣,样式细腻、绣工非凡,还有件质地上乘的轻暖狐裘。“把衣服换上。”

  “大当家?”虽她的衣饰一向由他亲自打理,但在这当下她却对他的心血来潮感到莫名其妙。“再不快点,会赶不上早膳,耽误二当家出远门就不好……”今天是裴家老二出远门做生意的日子,按惯例,鲜少碰面的六兄弟会聚在一起吃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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