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鬼怪公寓 第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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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巨脸轻轻地哼了一声,竟用舌头卷着梁永利扔向大网,温乐源大惊失色,双手在空中猛划双圈,大网仿佛被什么拉住,去势立时缓了一缓。

  但巨脸却是故意要将梁永利送上去,舌头一甩,竟转着圈儿将梁永利像铅球一般投向网中。

  温乐源双手划得更快,然而收势不比攻势,他收网的速度,怎么也比不上巨脸的投出速度。梁永利的脊背感觉到倒勾上冰冷的利刃,身上一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完了——”

  温乐源哀嚎之声未断,梁永利却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他的身体便远远地飞了出去,撞到墙壁又滚落到地上,原本几乎穿入他身体的利刃,只把他背上的衣服撕裂了几道。

  虽然没有被倒勾抓住,但梁永利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这么凶狠的冲撞险些把他弄死,他倒在地上很久都没动,因为他还不能确定,自己的骨头都在不在正常的地方……

  那个撞到他的“人”,顺着刚才的势子压在他身上,但是他感觉不到那人的重量,也感觉不到他的温度……梁永利忽然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个“人”离开他,慢慢站了起来。

  梁永利听到巨脸移动的声音,好像要逃走一样。

  “刘相机。”撞到他的人——温乐沣——说。

  正处于恐慌状态的梁永利蓦地张开了眼睛,好像难以置信地张大嘴看着温乐沣。明明那个没体温也没有重量,怎么会是……

  “刘相机!”温乐源捏着收回的网吼,“这个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强迫你收他作徒弟的家伙!”

  巨脸——刘相机的脸似乎有些退缩,却还是转头看着温乐沣。

  “我以为九年的时间能让你想得更清楚点,没想到你还是和那时候一样。”温乐沣没理温乐源,继续说。

  刘相机没有回应,只是将眼睛从温乐沣身上挪开,又落回缩成一团的梁永利身上。

  温乐沣动了一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梁永利:“你杀了他又有什么用?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你提醒他他也未必想得起来,你又何必这个样子拖延着就是不回去?”

  刘相机笑了,不过他不只是笑而已,他的嘴越裂越大,突地舌头暴长,在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下又急速收回,等温家兄弟反应过来的时候,梁永利的下半身,已经被咬在刘相机的上下牙齿之间。

  温乐沣脸色霎时变得青灰,大吼一声“你放下”就扑了上去。刘相机还是那样裂开大口笑着,上下牙却一用力,梁永利惨叫一声,温乐沣前扑的动作顿时停止。

  “因为他未必想得起来,我就能这么白死了?”刘相机咬着梁永利,却丝毫不影响他开口说话和唧唧的怪笑声。

  “不……不是我杀你的!”梁永利嘶声辩解,“不是我杀你的!真的不是我!他们欺负你,排挤你,可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我们是朋友!我们一直是朋友呀!啊——”

  有血溪从刘相机的牙缝里流出,梁永利的惨叫愈加凄厉,连温乐源和温乐沣也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冷静一下……你冷静一下,刘相机,你听我说……”温乐沣小心地挑拣着不易刺激到他的词,说,“我们知道你痛苦,你那时候自杀也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但是梁永利真的不能算害到你的人,把流言传出去的人,不是已经被你杀了吗?梁永利终究也只不过说了一句话……”

  “是啊,一句话就把我害死了。”

  刘相机硕大的眼珠,带着根根血丝,翻下看着嘴里的梁永利,梁永利只是惨叫,眼睛甚至不敢与他相对。

  刘相机轻轻地嘿了一声:“不过……你真的忘了?不会吧?流言传开的时候,你就该想起来了才对吧?”

  温乐源拖着那张大网,一瘸一拐地走到温乐沣身边,悄悄道:“喂,那家伙到底说了什么?就一句话吧,居然让个死人追了九年……”

  温乐沣揉揉太阳穴,轻轻地呼了一声:“九年……是啊,其实,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刘想继得了爱滋病!

  这个消息,好像燎原的星火一样,在学校里迅速地传开了。

  刘想继是爱滋病患!

  谁和他接触谁就得病!

  他来上学就是想让别人得病的!

  谁知道他在这儿传染了多少人!

  爱滋病是怎么得的?还不是生活不检点!

  他肯定是变态!同性恋!要不就是吸毒!嫖妓!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要不是被捅出来,他还得害多少人啊!

  不是东西!

  流氓!

  杀人犯!

  刘想继变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病原体,不管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都会哗地散开,凡是他坐过的座位没人敢再坐,凡是他碰过的东西没人敢再动,以他为中心点的十米之内不会有人接近,连上课也一样。

  学校的校长很恐慌,一遍一遍地给他打电话。

  你不要再来啦,你看你到哪儿哪儿都没人去了嘛……何必呢?我们也不是说你不检点,不过学校的规定说了,传染病要退学的……你是什么时候感染的?不会是来校之前吧……到我们办公室的时候……啊,不不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再这么下去学校就该乱套了……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你功课很好,很努力,可是不能影响别人呀……

  没有人关心他生活是不是真的不检点,没有人关心他有多么努力,没人关心他经过了多少次生死关头的挣扎,才得到现今的一切。

  “我知道我的病有可能传染给别人……所以我连夏天都穿长袖衣服,戴帽子,就算被人当成怪人也要戴口罩……因为我真的很努力,我功课很好,第一学期就拿了奖学金……得爱滋病只是意外,为什么要剥夺我上大学的权利?”

  梁永利嘴里也吐出了血来,他指着那些人头气球流着泪喊:“可是我……我没有疏远你呀!我对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啊!我没有像他们一样打你,把你赶出校外呀!”

  “是啊。”刘相机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本来不该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你之外……”

  梁永利的身体好像被高压电通过似的,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

  “喂,你干嘛每次跟那家伙说完话,就使劲用酒精擦?哎哎!别连我也擦呀!”

  “……”

  “每次问你都给我装哑巴,我们是好哥们儿不?”

  “不是,你听我说……”

  “嗨!跟我还玩深沉,你这人太没意思。”

  “欸,别生气,我只是……唉呀……你不明白。”

  “所以才要问你啊。”

  “……我问你,我们是好哥们儿不是?”

  “那是!怎么?”

  “那我给你说……你别告诉别人……”

  ***

  刘相机淡淡地说:“我在你父亲所在的医院里查出得了爱滋病,你也没有避我如蛇蝎,这一点我很感激你。但是你还记不记得,我跪在你们家人面前,求你们不要说出去,因为我还想继续上大学?”

  梁永利嘶叫:“我只……只给他一个人说过——”他的眼睛瞟向其中一个人头气球,那个人头闭上了眼睛。

  “你,违背了承诺。”

  承诺只是一句话,也不只是一句话。

  承诺是救人的利器,也是杀人的凶器。

  刘相机说,我的病,不要告诉别人。温乐沣答应了,他闭上嘴,九年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刘想继说,求求你,不要把我的病告诉别人,我很努力,我还想继续上学。梁永利答应了,却告诉了他“最好的朋友”,然后害死了他。

  也许他不是故意的,也许他真的以为自己遵守了承诺,因为他的确没有把承诺的事告诉别人,他只告诉了一个人,但只有这一个人就够了,这一个人就足够把他的诺言打破。

  我们说:“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我只告诉你。”

  这件事从此时起已不是秘密。

  “其实我没有想追究是谁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刘相机说,“但是我杀你那个朋友的时候,我还没问,他就说:‘当时把你赶出去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害怕。’我说:‘我也有尊严,你们那样没完没了地侮辱我,断了我所有的路。’他说:”那真的不是我们的错,如果梁永利没有告诉我你得爱滋病的事的话,我们一定不会这么干。’”

  “你害了我!你害了我!”梁永利对那颗头喊。

  那颗头睁开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是、我。”他的口型这么说。

  要遵守一个承诺,保守一个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丢到脑后,只有需要你闭嘴的时候才想起来。

  不要说“别告诉别人”,不要说“我只告诉你一个”。

  你已不能保守秘密,就要做好他人不再为你保守秘密的准备。

  刘相机说:“我在那时候忽然想到,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计较呢?其实他们做得再过分也比不上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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