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依我弟弟的遗嘱,让烟萝留在这儿。”
“那好。”
斯文男人取出随身文件,摊放置桌面。“这些文件麻烦你签名。”
趁祁庆兰提起笔在文件上一张张签名时,斯文男人回头望着始终安静的祁烟萝,发现她正抬着脸对着他,红通通的小脸已恢复白皙,墨般水莹的眼瞳凝着雾气,揪人心弦的凄楚模样。
祁烟萝投于斯文男人的眼神里充满着渴求,希望他带她离开这里。斯文男人看出她的想法,却没有说话。
他将祁庆兰签好的文件收拾进牛皮纸袋后,俊秀儒雅的脸和她相对。
“叔叔会再来的,你要乖乖的待在这里。”
宽大修长的手掌亲昵的顺了顺她柔软黑亮的长发,而后起身向祁庆兰道别离开。
祁烟萝迷蒙着双眼注视男人骤然走离的身影,分不清紧揪在胸口里的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唯一能带她离开这里的人没有回应她。凄迷大眼蓄满了浓浓的水气,却在对上祁庆兰冷峻的脸色和寒厉的眼神时,陡地化为两颗晶莹的泪珠悬在长翘的睫上欲落还留。
见状,祁庆兰寒厉的眸底瞬间浮上一抹厌恶。
“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她的技俩和她母亲如出一辙,教她甚感厌恶。
祁烟萝咬唇哽着声,小手胡乱抹着面颊,对不喜欢她的大姑妈,她打从心底畏惧,从小一直在父母呵护下快乐长大的她,始终不明白大姑妈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现在你听好,话,我只说一遍。”
寒芒暴射,祁烟萝忐忑不安的点点头。
祁庆兰思考了下后开口:“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安排你往后的生活教育,你要做得每一件事都必须由我全权授权。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走出这栋大宅子,也不能随意在大厅里走动,你必须接受我给你的一切?”祁庆兰一口气说完,不耐烦的等着祁烟萝答覆。
她虚假的母亲已经拐走她最重视的弟弟,还让他年方壮年就失去生命,她怎么都不能原谅她母亲。现在,她最宝贝的女儿落到她手上了,她不会轻易的让这小麻烦精好过。
祁烟萝瞧着祁庆兰蓦地转沉的神色,胸房里的心猛然惊跳。
“你听懂了吗?”再度催促,低沉的声音透露微微不悦。
听出异样,祁烟萝急忙点头,虽不了解她刚刚所说的每一句话,她只希望不要再惹怒大姑妈。
看着那颗小小的头颅拼命点晃的慌张,祁庆兰心头流过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好似她刁难的是她弟弟宝贝的不惜对抗她的无耻女人。
“很好,你还不太笨,知道现在你只能依靠我。”想到往后她拥有的乐趣,祁庆兰严肃僵硬的唇边挂着一朵鬼诡的笑。
祁烟萝望着那张对着她笑的脸,却觉得那笑容比她恶声恶气对她说话时的脸更恐怖、更让她手足无措、无所适从。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洋娃娃,心底的不安、害怕缓缓流泄,慢慢的包裹住她。
“为了证明你真的听懂我的话。”她故意停顿语气,满意祁烟萝的全心专注眼神,“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剪掉那头长发。”
那个女人最爱她女儿的那头长发,她总是不厌其烦的梳理、夸奖她女儿发质多好,像柔软的丝绸,让她女儿原本甜美的脸蛋更加动人。所以,她要拿祁烟萝开刀的第一件事,就是毁掉那个女人最骄傲的骄傲。
惊吓的祁烟萝睁着大大的眼睛,愣愕的说不出话来。
不,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单纯的脑袋对祁庆兰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不曾听过的语言,艰奥难懂。
将祁烟萝脸上的每一分表情看在眼底,祁庆兰笑眯了眼,不动声色的拉开抽屉,拿出长柄利剪,起身将它藏置背后缓缓的往她走近。
“想清楚了吗?”
放大的笑容袭至眼前,祁庆兰伸手揽起一咎发丝,出乎意料的温柔语气和举动令祁烟萝已显惊愕的脸色更添呆茫。
“还是……我来替你做决定吧!”
话未歇,长柄利剪在灯光下耀眼一闪,如丝如绢的发丝纷飞落地,祁烟萝傻了,望着满身满地的她的头发,不知该怎么办?
在飞舞的发丝里,她的脑袋里闪过的都是一幕幕和妈妈快乐相处的画面,随着长发一寸寸变短,妈妈笑着的脸变模糊了,她的笑声也变得像遥远的回音。
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面前那张令人惊怖的脸。
锐利的剪刀还在疯狂的砍戮着,一寸寸、一分分……直至挥舞的银光停了,面前的人停歇喘气。
噤若寒蝉的祁烟萝双手紧握成拳,不敢说话,她连动都不敢动,泪却盈满眶。
祁庆兰神色轻松的挥拍剪刀薄刀残留的发丝,上扬的嘴角是满足得意的笑。
“从今你的头发只能留到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披头散发的样子。”
看着面前狼狈至极的小女孩,充盈满怀的只有快感、愉悦,她对那女人的妒恨从现在开始抒发。
祁烟萝头都没抬的直点头,对祁庆兰疯狂的行径害怕。
“我没听到你的回答。”祁庆兰走往办公桌,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沉着声问道。
祁烟萝倏地心惊,连忙抬头答声。
“我知道了。”绷出的软软童音微微呜咽。
“很好,你可以出去了,有人会带你去往后你要住的地方。”祁庆兰坐回椅子里,重新摊开桌上的文件批阅着。
祁烟萝听见她的话松了一大口气,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往门口移动,她不敢停顿,深怕祁庆兰又要说出什么话来刁难她。
将门关上,也一并关上刚刚胆颤心惊的恐怖历程。
顶着参差乱发,小脸上惊魂未定,墨般瞳眸里满布惊慌和仓惶,还未回过神,她只来得及瞧见晃过眼前的身影,然后是一个往前走的背影。
“请跟我来。”
祁烟萝认得那个声音,是刚才带她们进门的女佣,看着背影走远,烟萝连忙加快脚步跟上。
女佣领着她往别墅最西侧的建筑走,走出了庭院,经过几亩精心栽植的花圃,到一间矮树丛中孤立的破落木屋。女佣拿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后,伸手用力推开木门,没有意外的,积沉许久的灰尘在那一瞬间抖落而下,浮飞满室。这件小木屋是搭给之前大宅翻修工人的临时住所,现在却成了眼前小女孩的住处……
祁烟萝捂着鼻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亮了灯,那灯似亮非亮的闪了几下,看着她打开木屋仅有的两扇窗,看着晚暮的余晖洒进屋里,看着浮飞的灰尘在余晖里闪耀。
女佣将屋内稍稍清了下,又回主屋拿了一套枕头床单为她铺平。
瞧见祁烟萝仍呆立在那,一脸茫然的狼狈模样,凝瞧的眼底涌上一抹怜悯,看着祁烟萝好一会儿,女佣没有开口,轻轻的叹口气后离开。
天色暗了。祁烟萝顶着被剪的澎乱的发,眼里噙着泪,可怜兮兮的吸着鼻,怎么也不敢放声大哭。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就在这时,微合的木门已被人用力踹开,木门撞到了另一边的墙发出极大的声响后又弹了回去,而后被人稳稳挡住。
“真是狼狈。”
一名十三、四岁的身着制服瘦高少年站在门口,对祁烟萝既揄揶又似怜悯的说着。
祁烟萝望着他,少年一步步往她方向走来,祁烟萝受惊的一步步后退。
“你是那个老巫婆的侄女?”
少年每进一步,祁烟萝就退一步,直至她背抵着灰尘厚厚的墙,无路可退时脸上浮现了恐惧和哭意,他才停下脚步。
“你几岁?”
“九岁。”祁烟萝像被困在角落里的小动物,紧张、胆怯的连动都不敢动。
“这么小……”
少年讶然大叫,过大的声响让烟萝瑟缩了下。
瞥了一眼祁烟萝澎乱如草的发,“那老巫婆还真下得了手。”少年喃喃说道。
“我叫上官曜。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祁烟萝。”那张俊逸的脸庞漾着大大的笑容耀眼的迷惑了她,他对着她笑,那是不是代表他对她没有恶意?
“放心,我不会欺负你。”
上官曜朝她伸出手,“我最讨厌老巫婆,老巫婆也讨厌我,所以,我们是同一国的。”斜飞入鬓的浓眉下那双狭长黑瞳炯亮温暖。
注视那只摊放面前的手,祁烟萝澄亮的眼瞳在他的脸和手之间游移,审视着他的话有几分真实。
摊放的手掌固执的停在空中,上官曜极有耐性的等待着。当祁烟萝脏污小脸往他近了一步,细瘦纤软的小手放进他的手心时,上官曜决定,为了这小女孩的信任,他和老巫婆杠上了。
得到祁烟萝的信任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万用刀,把那一头被剪的澎乱的发重新修齐,再进浴室沾湿女佣为她准备的毛巾,将她脸上的脏污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