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惨好不好?」向允非扒过额发。「一进门嬅姨就对着我哭,幸好没遇到元叔,不然我可能也要跟着一起哭才脱得了身。」
还真被她料中了!脑海中闪过那抹身影,向格非不禁唇畔微扬。
那个失忆的女孩,巴掌大的脸挂着笑,黑白分明的瞳眸清亮灵透,短发带着自然随兴的鬈度,衬上白里透红的细致肌肤,像极精雕细琢的粉瓷娃娃,虽是黑发、黑眼,但姣美清灵的五官怎么看,就有种说不出的混血味道。
即使面对他的怒容,她仍甜笑得像要融化人心,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跪坐床前,像个坠落凡间的折翼天使。
「笑什么?」向允非瞪他。罪魁祸首还笑得出来?
「舞月才说,嬅姨一定会抱着你哭。」向格非挑起一眉,将文件递还给他。
「五月?」向允非怔愣,随即恍然大悟。「你说梅啊!她啊,唉,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是个简单人物就对了,你见过她?」
包括她本人,一天内已经第二次听到她不是简单人物的评语,其中一个,还是他鲜少夸奖别人的弟弟。「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后会见识到的。」向允非挥挥手。「我真的找不出她的身分,只好先让她留着,没关系吧?」
当元叔提出要让梅住进向宅时,他是无所谓,但全宅上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投反对票。他们都巴不得将这个害老哥重伤眼盲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又怎么可能接纳她?
但看她无处可去,元叔狠不下心,对其他人百般劝说,还是将梅带回向宅。
结果,在梅进门后,这之间的变化让他叹为观止
先是反对最深的嬅姨被她气得笑骂,晚娘面孔破功;后来是柴师傅因为她帮忙不小心切到手,急得跳脚;原本打算连袂筑起的冰冷心墙,一个接着一个阵前倒戈,最后,完全瓦解。
向允非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失忆的人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而她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聪明绝顶,即使面对众人明显的排外,她却视若无睹地一一拉近和大家的距离,用她特有的欢笑活力,收服了大家的心。
「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向格非拧眉。向家很大,不介意多口人吃饭,但令他好奇的是,思路敏捷的允非竟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都找遍了。」向允非双手一摊,无奈地承认失败。协寻失踪人口的名单翻了,私家侦探也雇了,要不是气质不合,他甚至想透过特殊管道联系人蛇集团是否有货物脱逃。
「她接下来要当我的贴身助理,先留下来也好。」见允非突然瞪大了眼,向格非淡淡解释。「有人跟着,嬅姨和元叔才不会把所有心思放在我身上,瞒她总比瞒嬅姨和元叔容易,而且我打算让她念念报章杂志,这样我对商场上的变化了解也才说得过去。」
这是他自小对烦人服侍避之唯恐不及的老哥?「是吗?」挑高的音调有些欠扁。「老实说,你是不是对她穿上女佣制服的Cosplay扮相有所幻想?」
向宅的制服是由仆佣自己决定,目前是黑色洋装搭配白色围裙。不自觉,向格非脑中竟浮现出那张甜美小脸搭上制服的诱人画面。
「你在胡说什么?」向格非轻斥,将思绪隐藏得不着痕迹。「她才几岁?」
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会答应她的提议。可能是看她笑得天真无忧,完全没有失忆该有的模样,还一副自信满满,让他兴起想打击她的念头。
而他,也真的需要一个助手,做为他眼盲的障眼法,不然要他一直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倒不如一刀杀了他还比较干脆。
反正只是念念报纸、杂志,他一点也不期望她真能做到她所说的那些天方夜谭。
「至少成年了。」向允非凉道,一脸邪笑。还狡辩,若没有好感会收她当贴身女佣吗?「难得老哥动了凡心,当小弟的我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动心?向格非嗤笑。历任交往的女友中,他不曾付出感情。他并没有刻意封闭,只是三十二年来,从不曾遇过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对象。
「把心思放在对付沈锐身上吧!」向格非踹他一脚。「明天消息出来,你的电话绝对接到手软。」
「哎哟,真烦。」俊美的笑容垮下,向允非翻个白眼,起身拾起西装外套和公事包。「还要整理行李呢,得赶紧回去养精蓄锐了。」
「你要搬回去?」自他车祸这两个月来,允非一直住在向家大宅。
「正主儿都回来了,我才不敢鸠占雀巢。」允非睐他一眼。「搞不懂有钱人干么爱住阳明山,离市中心远,为了怕塞车,七早八早就得出发去公司,倒不如我位于捷运站旁的套房,方便省事。」
「有本事这些话念给嬅姨听。」再怎么不便,他也不能抛下这栋豪宅。长子背负的不仅是权利,也是义务。向格非淡淡一笑,开口叮咛。「开慢点。」
「放心,我技术好得很。」向允非重重拍他肩头,兄弟的浓厚情感尽在不言中。
他知道,是老哥无言承担一切,他才得以自由去做自己的事。如今需要他的绵薄之力,当然是竭尽所能鼎力相助。
向格非闷哼一声,咬牙低道:「出院不代表伤好了,OK?」
他哈哈大笑,又是一掌。「敢收梅当贴身女佣,这根本不算什么。」怕他反击,向允非立刻退到门边。
「那么惨?」那张脸看起来没那么笨。
「看事情。我怀疑被你一撞,连带把她的生活本能一起撞丢了。」向允非耸肩,看到他愈渐蹙紧的眉心,不禁咧嘴一笑。「别那么悲观,给你个好消息,这段时间的下单时点和价格,都是她的建议。拜啦!」他挥手,开门走出。
望着关合的房门,向格非惊讶不已。
这段时间购股的指示快、狠、准,切入时点绝对是当日最低价,连他也不禁对如此精确的目光感到佩服,竟是……她的建议?
这个不是简单人物的舞月,更让他感到好奇了。
第二章
生技龙头面临最大危机?!单身金童大脑受创恐永久失明!
报纸上斗大的标题沭目惊心,满版的报导将两个月前的车祸用模拟图示,还附上凌群生技直线下滑的股价走势,更把这段时间的损失做成图表,报导中悲观的用字仿佛凌群生技翌日就要下市下柜。
「原来是煞车打滑撞上山壁啊……」坐在侧门矮阶前的舞月专心阅读,看了半天,总算了解来龙去脉。「哗,不愧是狗仔队,竟比我这当事人知道得还详细,让人好佩服,对不对?」她朝身旁看去。
一只蓝眼黑瞳、银灰毛色交杂的哈士奇微偏着头,伸出舌头嘿嘿吐气,无辜回望。
「至于这个,就别告诉向大少了,怕他受不了。」她指着一张沈静和男性友人出游的亲昵照片,标题写着:向总裁重伤卧病,未婚妻另结新欢!
它不懂,开心地将下巴靠上报纸,直往她手掌蹭去。
「笨番茄酱,只想着撒娇。」她低笑,干脆放开报纸,双手抚住它毛茸茸的下颚直揉。「大家都愁云惨雾的,就你吃得饱睡得好。」
番茄酱舒服得半眯了眼,发出呜呜的低鸣。
舞月皱鼻,恶作剧地敲了它眉心一记,番茄酱无辜仰头,抗议地哼了声,她忍不住笑了,宠溺地抚弄它的颈子,它立刻忘了前仇,顺从地趴在脚边。
顺手轻抚大拘的颈背,看着报上被拍到由元总管搀扶上车的向格非,舞月怔旺陷入沉思。
昨天,虽是第一次见面,她却感觉认识他很久了……
每一年我生日,不管多忙,那一晚大少爷一定会空下来,请我和老公吃饭,因为他知道我们膝下无子。嬅姨说这些话时,一脸幸福。
我之前儿子不长进,学人飙车砍人进了警局,我家老头气得不肯去保他出来,大少爷也不知打哪儿知道这事,不仅请律师出庭辩护,还和他长谈一整夜,官司结束后还留他下来当司机,若不是大少爷帮忙,我根本不敢奢望我这不肖子会有变好的一天!洗衣房的柯婶满怀感激地回忆往事,改过向善的司机小柯在旁红了脸,已完全看不出当年逞凶斗狠的模样。
那次我扭了腰,大少爷吩咐小柯带我到中坜让人「乔」才没有后遗症,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每个礼拜去三次,别以为大少爷只出一张嘴,每次「乔」完他都会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好一点。看,他那么忙,还把我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园丁袁伯伯戴着草帽,黝黑纯朴的脸笑得腼腆。
前年俺老婆妇女病要开刀,大少爷二话不说立刻放我有薪长假,还动用关系安排俺老婆住进头等病房,连医药费全都付清,普天之下,再遇不到那么好的老板了啦!豪迈的厨子柴师傅说到激动处,拿着刀子的蒲扇大掌直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