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快被你训练成赔钱高手。」允非轻叹。「真怕变成习惯。」
「那天你走前,舞月跟你说什么?」向格非突然问。
「咦?」向允非一怔,然后开始奸笑。「你在意啊?」
向格非不语,右手仍继续书写,一副爱讲不讲随他的样子。
「让我亏一下会怎样啊!」自讨没趣,向允非只好摸摸鼻子说了。「她说要是被她发现我背叛你,下次喝的不只是中将汤。」虽然那张脸恐吓起来没什么威胁性,但生平第一碗的中将汤已经吓坏他。「我猜她八成看到静吻我的画面。」
「都叮咛你要小心。」难怪!向格非不自觉浮出笑意,抬头看看床头旁的时钟。「再撑一下,沈锐应该快放手了,他没那个胆子再玩下去。早点睡吧!」
「你也是。」向允非收了线。
将手机扔至一旁,向格非翻阅文件,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手,将散乱的文件收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放进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电话响了。
眼底闪过一抹温柔,他伸手捞起电话。
「你睡了吗?」不等他开口,舞月娇俏的声音已传来。
「睡着了就不会接电话吧。」向格非嘴硬,心里不愿承认,留意时钟是为了等她电话。「白天念了那么多,你还不累?」
每晚,到这个时候,读书专线就会响起,已成习惯。
她的用意,其实他很清楚。她是怕目不见物的他一个人空虚地待在房里,所以半强迫地用她独有的关怀温暖他。
「我有睡前看书的习惯,顺便嘛,短篇小说又不很长。」轻笑的嗓音仍是活力十足。「不觉得莫泊桑的短篇小说很有趣吗?」
从他书房拿的书,他怎么可能没看过?向格非却没有说破,熟知的故事被她念来,另有一种引人入胜的韵味。
「今天念的是『珠宝』,开始喽……」她用法语开口,和白天的语调不同,轻轻柔柔的,一步步将人领进梦乡。
向格非从来不曾想过,竟在长大成人后,享受到这种有人在耳边述说枕边故事的幸福。
将枕头放低,他轻松地闭上眼,任由她的温柔伴随语音,一丝丝地渗入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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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有矮阶。」走出主屋,舞月握着向格非的手,出声提醒。
「我知道。」察觉有四道担虑的眼神自背后射来,向格非刻意放慢脚步,缓步走下台阶。
「梅——」小声的叫唤传来,舞月回头,看到嬅姨和元总管躲在大门后头。「留、意、一、点,知道吗?」嬅姨用嘴形无声说道。
舞月回以充满信心的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握着他大手,沿树篱朝花园走去。
这几天,他们总是待在书房处理公事,元总管和嬅姨终于看不下去,连袂进到书房,一个关电脑,一个收报纸和文件,软硬兼施逼他们到屋外走走。
直至脱离主屋的视线范围,向格非才轻轻甩开她的手。
「我自己走。」
「你看不到,我不放心让你自己走。」舞月轻笑,软馥的小手立刻又黏了上来。
那柔软的触感像股熏风轻拂他的心,向格非没再收手,任由她拉着。
自他「失明」,每个人见了他无不小心挑选措辞,就怕误踩地雷,惹他心伤,偏只有她和沈静,两人直言不讳。
不同于沈静是被惯坏到口不择言,她,却是刻意的,没有夹带丝毫同情,而是用最自然的态度,提醒他接受这已无法改变的事实,并适时给予协助。
带他定时,她不是用扶的,而是坚定地握住他的手,那股执着,像在那一刻,只有他是她的唯—。
「今天的天空很蓝,云看起来很轻很绵,像撕开的棉花糖,你吃过棉花糖吗?」舞月配合他的脚步,稍微走在前方。「小柯买过一次给我,我只喜欢看,不喜欢吃,棉花糖太甜了。」
向格非沉默,她得不到回应,仍不以为意地继续介绍下去。
「旁边的树袁伯伯上礼拜刚修剪过,修得圆圆的,像一朵朵香菇,不过从左边数来的第四棵被剪缺一角,是我的杰作。」她嘿嘿笑,带他从树丛中的缺口走进花园。
明知他看不到,还不打自招?眼底染上笑意,向格非仍一脸冷然地任她拉着走。
「花园里的花开了,袁伯伯这次费了好大的功夫,他说要做出仿造荷兰的景象,种了好多郁金香,还和小柯用木头搭了个小小的风车。」他们说,要在向大少出院的时候给他惊喜,却……
舞月咬唇,将眼中难过抹去,扬起开朗的笑。「柴师傅抗议光好看没有花香算什么花园,硬逼着袁伯伯种了熏衣草、柳薄荷、桃金娘、天竺葵这些香味植物,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柴师傅自己做菜要用的,花都还没开,就已经快被拔光了。」
她所形容的,比眼前所见美景更生动活泼。看着她摘下一叶柳薄荷,用指腹轻揉,递到他鼻前。
「很清香吧?袁伯伯说大概再一个月就会开出粉红色的小花。」
芳香窜入鼻际,然而引他失神的,却是她的笑容。在蓝天白云下,炫得夺人神目,让他想吻她,想将她紧拥入怀。
她不知道,她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每晚,她念完故事挂上电话,他必须用尽所有的克制力,才能抑下敲她房门的冲动,然而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总浮现她穿着睡衣的佣懒姿态,波动的念头都让他久久无法成眠。
倏地,向格非握住她的手一紧,将她拉近,轻挑起她的下颔。
随着他俯近的阳刚面容,舞月的心漏跳了一拍,那灼热的呼息似有若无地撩烧着她的肌肤,嫣红了她的双颊。
「怎么了?」这还是第一次,向大少靠她这么近……
那无辜的眼神、娇嫩的唇瓣,就像在诱人一亲芳泽……向格非闭了闭眼,将心猿意马抑下,想要她的欲望让他疼痛不已。
「你不担心吗?不怕有人等着你回去?」甚至是某个会让他想要直接掐死的男朋友。
距离太近,近得她可隐约看见镜片后的那双黑眸,那次静小姐夺下墨镜的惊鸿一瞥,她记得,那是双黑如深泓的幽邃眼眸,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坠入。
突然间,她有种冲动,想做出和番茄酱一样的撒娇动作,想将脸贴上他的大掌,让他的掌心轻轻摩挲……天!她在想什么?舞月急忙敛回心神,连耳根子都羞红了。
「如果真有人等着我,应该会费尽心思找我才对,而不是两个多月来没有任何举动。」下颔传来他指腹的粗糙触感,她觉得心里有些慌,有些甜。「你在关心我吗?」
其实,她很羡慕,也很气沈静。向大少是这么好的对象,她却只是因为他身体的一些残缺就抛弃他。
若是可以她绝对会好好抓紧向大少不肯放,但她不行,他有未婚妻,而她……只是一个记不起自己是谁的麻烦精……
察觉到自己的逾矩,向格非倏地收回手。此时的她无依无靠,他不该乘人之危。
「我只怕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要我赔偿。」他用话隐藏了自己的心。
话一出口,向格非就后悔了。他也不懂自己为何会说得如此冷硬,看着那张笑得有些僵硬的小脸,他的心头荷上了沈窒。
有种好重的失落感漫上舞月心头,分不清是他的话,还是他的举止所致。「放心,又不是每个人都像静小姐一样。」舞月甩头,换上笑脸,上前拉住他的手继续走。
「左边的草坪是袁伯伯新植的,虽然他说不能进去,但我还是会偷偷……啊!」风驰电掣奔近的灰影让她脸色一变。向大少肋骨的伤还没好,被它这一扑还得了?
「汪!汪!」看到久违的主人,番茄酱开心地直扑而来。然而,连主人衣角都没碰到,就有个不识相的人影接收了它的欢迎。
「噢……」重力加速度令舞月被猛地扑倒在地,察觉它又要跃起,她赶紧死命抱住那毛茸茸的身体。「番茄酱,等一下,等一下啦……」
番茄酱兴奋得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吐着舌头奋力向前,轻易摆脱她的束缚,朝目标物奔去。
「番茄酱——」舞月惊喊。
「雪儿,Sit。」轻柔的几字,顿住疾冲的攻势,向来横冲直撞的破坏王,坐得又挺又直。「手,换手,好棒!」向格非蹲下,用力抚摸他的颈项。
力大无穷的大狗此时乖得像只小绵羊,天生凶恶的脸看起来竟像在笑。
灰头土脸的舞月撑地起身,杏眸圆睁。
「番茄酱会握手?」她来到他们身旁蹲下,难以置信。之前伸手试它,结果它都忙着撒娇要人帮它按摩。
「雪儿只听我的。」向格非被她惊诧的可爱表情逗笑。「它什么时候改名叫番茄酱了?」
「它爱吃番茄酱,而且没人告诉我它的名字。」她伸手去搔它的耳朵,平常和她玩疯的番茄酱却在此时成了心无旁骛的忠犬。「上次我吃薯条时,它把我的番茄酱舔光光,所以这样叫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