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命在他面前展开,他相信只要他够坚持也愿意吃苦,他绝对能以平凡的身分、以自己的其它能力生存在这个正常的社会里,只要他有足够的意志力。
所以即使他所有的钱都被抢走了,他身文分文地到处碰壁,无片瓦这顶、快饿死了,他仍然固执地不肯认输。
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分得来不易的自由!
琴音在轮旋曲中重复。
他的脑海里也不断浮现出那个拥有沙哑磁性嗓音的女孩。高挑亮丽的外表下藏着一副富同情心又有正义感的襟怀,开朗大方的谈吐、随和亲切的个性,没有奢华昂贵的包装,没有高贵得体的矫揉做作,却拥有令他心动的内涵蕴息……
琴声具然而止。
心动?
他为她心动了吗?
安沛伦不觉陷人沉思之中……
乔以欣背着背包、抱着两本书、甩着钥匙进门,转眼一瞧就看见安沛伦坐在电视机前啃面包。
“干嘛还吃前天剩下来的面包呀?”乔以欣将书本扔在客厅矮桌上,跟着皮身坐在单人沙发上。“不是跟你说厨房里有泡面吗?自己煮一下就可以吃了嘛。”
“呢……”安沛伦有点随地地笑笑。“我……我不会开火。”
“嘎?”乔以欣上身朝前倾,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不会开瓦斯炉?”
安沛伦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乔以欣又瞪了他半晌,而后翻个白眼。“酷,我可是头一次碰到连瓦斯炉也不会开的大男人。”随即又加了一句。“没骗我,真的不会开?”
安沛伦再次摇头。
乔以欣吁了一大口气。“好吧,走,我教你开瓦斯炉。”她说着站起来领头往厨房去。
安沛伦乖乖跟在后头。“你怎么先回来了?他们呢?”
“我们不同系,我的课比较少,今天只有早上两堂,他们要到下午才会回来。"乔以欣来到瓦斯炉前示范开火动作。“就这样,很简单吧?来,你试试看。”她说着退开一边。
安沛伦转了两次就成功了,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会了,我会开火了!”
乔以欣又翻翻眼。“真是被你打败了,这种小事你也能高兴成这样!”
她转身要回客厅,安沛伦忙唤住她。
“乔小姐,请等一下,我有……”
“拜托!”乔以欣不耐烦地转回身。“我们来交换一下好了,我不叫你安先生,你也不要叫我乔小姐,这样可以吗?”
“那……”安沛伦有点不知所措,“我该叫你什么?”
“随便啊。”乔以欣两手一挥、“叫我的名字,或者跟他们一样叫我小玛莉也行。”
“喔。”安沛他想了想。“我想我还是叫你……以欣好了。”
两颊没来由地红了红,乔以欣有点不自在地避开双眼。“随便。”
熟识的朋友都叫她小玛莉,不熟的就连名带姓唤她,家人则叫她阿欣。叫她以欣的好像……只有他一个,感觉上仿佛他们之间有种特别的联系存在……一种亲见的……
乔以欣甩甩头,两手再胡乱一挥,挥去心中怪异的感受。
“叫我还有什么事?赶快说吧。”
“这个……”安沛伦搔搔脑袋。“我是想,我在这儿白吃白住也很不好意思,所以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教我如何整理家务,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至少我可以帮你们做一点清洁工作。”
两人仿佛有默契似的同时瞥一眼有如越战过后灾区的厨房,乔以欣不禁噗味笑出声。
“好吧,我承认我们都很懒。我们都有共同的默契,打算每年在过年前再彻底打扫一次就好了。不过,如果你自愿拯救我们脱离和老鼠蟑螂同居的灾难,我当然不会拒绝。”她停了停又问:“你要我教你什么?”
安沛伦看看厨房、望望客厅,然后转正脑袋。“能不能都教?”
乔以欣眨眨眼再撇撇嘴。
“好吧,一个连瓦斯炉都不会开的人,我又能期待你会其它什么事。”她望向客厅。“那我就从头教,每一样都教,当作你什么都不会来教,OK?如果什么是你会的,你说一声就好了,我会换另一样教。”
于是,家事学徒正式上任,从吸尘器到拖把,还有抹布、菜瓜布、清洁剂、洗衣机、洗衣精,乔以欣细细讲解每一样东西的名称、作用和用法。
教完之后,乔以欣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
从头到尾,安沛伦都没有喊停过,也就是说没有一样东西是他认识的,也没有一件事是他会的。而且不管她解说什么,他都是以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这种名词”的好奇神情来聆听指教。
一个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活”的人……
观察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始工作,乔以欣忍不往暗忖——
他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怪物啊?
“铿锵!"
‘第几个?”
“十六。
“我想明天我最好去买些塑胶碗盘回来比较好。”
“我同意。”
每个人都扭头望着厨房方向,包括刚认识安沛伦的裘时彦。
“我建议晚上我们出门前叫他暂时歇手,免得我们回来时发现他把整个家都砸烂了。”何希玉不放心地说。
乔以欣耸耸肩。“我也不反对。”是她教安沛伦整理家务的,罪魁祸首是她,她当然不能反对。
“他会舍得歇手吗?他似乎整理得正起劲哩!”江亦雷喃喃道。
大家互觑,而后廖如凯耸耸肩。
“算了,再砸也是砸烂厨房而已,反正我们又不常用厨房。”
虽说真的是砸坏了不少东西,但整个屋子也的确变得干净清爽了。不再是随便走两步就会踏死蟑螂先生或蟑螂太太而造成一堆蟑螂孤儿,也不会在偶尔探探厨房时发现老鼠家族正在开宴会,还顺便吱叫两声警告人类不要来骚扰。尤其是厨房,不仅干净,而且也空荡了不少。
对从来没做过任何事的安沛他来说,这真是很新奇也很辛苦的经历。
他尽量小心不要打坏东西——当然还是免不了,也很细心地清洁过每一个角落。他和顽强的厨房污垢奋战许久,也为了清理江亦雷的卧房而汗流泱背、腰酸背痛。
还趴在地上边嘀咕边刮着地上的口香糖、饭粒和各种各样根本不知道是啥玩意儿造成的粘疤。
当然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少,整整二十天后才清理完整个屋子,包括后面堆瞒垃圾杂物的院子。而他的手也伤痕累累,又是割伤,又是刮伤的。但是他很满足,在他的想法里,自己是以劳力换得在这儿的食住。
而廖如凯、何希玉和江亦雷也乐意得到一个免费菲佣,在大扫除大功告成的那个星期的礼拜天中午,他们特地买来烤鸭、熏鸡,再加上一堆面摊切来的小菜,说是要慰劳功臣,其实是想找个借口大吃一顿。
大家围在光洁莹亮的餐桌上大吃大喝又大聊,裘时彦是陪客,只有乔以欣隐藏着莫名其妙的心疼感,默默为实沛伦夹鸡、夹鸭、夹菜。
“你辛苦那么久,应该多吃点。”
她说着,同时也注意到安沛伦似乎不擅于用筷子。其他人当然也注意到了,于是廖如凯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以前不常用筷子吗、
“我们都是吃西餐。”安沛伦脱口而出后才懊恼不已地低下头。
“你在美国念书,又不太会用筷子……”廖如凯沉吟。“你不会是生长在美国的富家子,为了某个原因离家出走的吧?”
安沛伦低头无语。
“难怪!”乔以欣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难怪你什么都不懂,原来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少爷。”
“可是他很能干啊。”江亦雷好心为安沛伦辩驳。“这个屋子从来没这么整洁过耶!”
何希玉嗤笑一声。“那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整理过!”她转脸。“喂,阿伦,你真的是富家少爷啊?”
安沛伦依然无语。
何希玉撇撇嘴。“好嘛,那告诉我们你是为什么离家的总可以吧?”
安沛伦又沉默了好久,就在大家认为他还是不会出声时,他却突然开口了。
“我父母要通我和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孩订婚。”
何希玉凝目。“是不是你有别的爱人了?”
乔以欣心头刚一紧,却在听到安沛伦的回答之后又松了下来。
“没有,我只是不愿让他们操控我的婚姻。”
“有志气!”廖如凯一声赞叹。“我支持你,自己的终生伴侣当然要自已找,怎么可以让父母为了他们的私心而左右。”
“对嘛,又不是古代,我们年轻人的幸福当然要我们自己掌握!”何希玉在安沛伦肩头上捶一记。“阿伦,没想到你看起来温湿吞吞的,做事还满有魄力的嘛,说离家就离家了。
江亦雷也附和。“阿伦,你放心,我们都会帮你的,就算你都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嫌的薪水够养活你还有余。"
乔以欣皱眉,她边用脚踢踢江亦雷,边朝尴尬的安沛伦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