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沛伦赧然地站起来。
乔以欣慢慢指起头打量着他。一六七公分的她已经够高了,但他还是高了她将近一个头。
“酷!”她喃喃道。“阿尼基,你多高啊?”
“一八三公分。”他似乎有点困惑。“我叫安沛伦,不叫阿尼基。”
乔以欣失笑。“阿尼基是大哥的意思,不是你的名字啦。”
安沛伦恍悟地喔一声。
“走吧,阿尼基。”
“看起来不像凯子,应该是‘茶包’吧?”何希玉偷眼打量着站在玄关的安沛分。“不要跟我说是一见钟情的‘签帐卡’,看他的样子还需要签你的卡哩!”
“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而已。”乔以欣不耐烦地推开紧粘在她身边的何希玉。她转身朝安沛伦招招手。“来,进来啊,我先带你去浴室,我想你最好先洗个澡清洁一下。”
她又转向何希玉。
“小辣椒,去拿两套阿凯的衣服来给他。”不等何希玉抗议,她又过去拉着始终站着本动的安沛伦的手往浴室去。“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进去,待会儿我会拿衣服给你换。”
安沛伦进去后,乔以欣又催促何希玉进去拿衣服。接着她敲敲浴室的门,就着门缝将浴巾和衣服塞进去。
“弄干净一点,刮胡刀什么的里面都有,浴巾和衣服都在这儿了。”
何希玉又想抗议,碰巧江亦雷和廖如凯买消夜回来了,乔以欣便拉着他们三人将碰上安沛伦的经过详细地说明了一下。
“所以我认为我有责任提供他一个改过向善的一机会,免得这个品质不佳的社会又要多一个害虫。”
乔以欣刚作完总结,浴室门打开,颀长斯文的年轻男人走出,四个人都呆若木鸡地瞪着那个“前歹徒"向他们走来。
拥有如此浓厚艺术家气息的男人会是歹徒?现在的黑社会进行过品种改良了吗?
廖如凯瞟乔以欣一眼。
这么斯文俊美的男人会是歹徒?现在的黑社会笼络力那么高竿了吗?
何希玉也瞟乔以欣一眼。
那么温和有教养的男人会是歹徒?现在的黑社会那么先进了吗?
江亦雷还没来得及瞟过去一眼,便被乔以欣狠狠瞪回来。
嘉伦朝矮了他几公分、却多了几斤肉的廖如凯伸出手。“安沛伦,谢谢你的衣服。”
廖如凯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廖如凯,叫我阿凯就好了”
江亦雷也跟着伸出手和安沛伦握了握。“江亦雷,大家都叫我阿雷。”
乔以欣推推何希玉:“这是阿凯的未婚妻何希玉,我们都叫她小辣椒。”
何希玉瞪她一眼,而后微笑着说:“安沛伦,你的气质真好,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安沛伦沉默了下。“能不问吗?”
大家互觑一眼,随即耸耸肩。“无所谓。来,坐下,坐下,消夜快冷掉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谈。”廖如凯招呼着大家坐下。
大家一同围坐在客厅里开动,廖如凯又说:
“我们先稍微介绍一下自己好了。白天我们是大二和大三的学生,我们合组成一个乐团,晚上在附近一家PUB演奏。还有一位团员,他住自己家里。”
安沛伦颔首表示明白。
廖如凯瞥乔以欣一眼。“小玛莉说你要找工作,那……”
“小玛莉?”安沛伦疑惑地重复。
廖如凯笑笑。“就是以欣,她的歌喉和安玛莉很像,所以我们都叫她小玛莉。”
安沛伦挑挑眉。“安玛莉?”
江亦雷拍拍他的肩。
你不是我们这一行的人,难怪你没听过。安玛莉是七0年代很有名的叛逆歌手,那时代的学生都很迷她,现在就没什么人听过了。她的嗓音沙哑带磁性,和小玛莉像极了。”
安沛伦点点头。
“好,我们继续。”廖如凯说。“小玛莉说你要找工作,所以我们必须先了解一下你的工作经历啦、学历啦什么的。”
安沛伦习惯性地垂下眼帘。
“我以前只从事过一种工作,而我并不认为那对我现在找工作有任何帮助,因为我不想再从事同类型的工作了。至于我的学历……"他顿了顿。“就当作完全没有好了。”
江亦雷不由自主地用力眨眨眼。“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学历。……哈,难怪你找不到工作。”
“你的气质那么好,绝对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学历。”何希玉肯定地说。“不问你的经历,学历就不需要隐瞒了吧?”
安沛伦迅速抬眼又垂下。“我是在美国念书的,证书并不在我身边。”
“美国?”何希玉惊讶地重复。“帅!你居然是在美国念书的。不过,如果你是毕业证书不见了,不能再申请一份吗?”
“没有用,我的毕业证书只对我以前从事的工作有用,而我说过我不想再从事以前的工作了。”
不是吧?黑社会大学?
这下子,连乔以欣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四个人互相交换着眼神,最后,廖如凯终于下了决定。
“好吧,那你先修一下家里蹲大学的学历吧,我们会帮你注意看看有什么不需要经历和学历的工作。”
第二章
安沛伦忍不住趁着其他人上学的机会在公寓里到处观察,虽然他知道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是他实在很想知道平常人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
当然,主卧室和乔以欣的卧室他避开了。
他缓缓打量江亦雷房里的标准男孩房……满墙壁的海报,书本杂乱的堆在书桌上,床上的衣服分不清是干净的或待洗的,人家铺地毯,他铺垃圾。脏乱却自在的空间,充分显露出房主大而化之兼懒散的本性。
客厅、餐厅还算好,只要眯着眼不要仔细看,再尽量站远一点望过去,还勉强可以算是整洁的。最干净的是浴室,明亮光洁。厨房则……他从没进过任何一间厨房,不知道是否每一户人家的厨房都是这么恐怖可怕的?
还有一间隔音室,他进去摸摸电子琴,敲敲鼓,拿起电吉他来比了比,这些都是他在电视上看过却不曾真正见识过的乐器。
他过去的生活是从豪华奢侈的,但也是最卦闭无知的,父母严厉地控制他的生活,他们的解释是不想让外界的粗鄙庸俗破坏了他高尚的艺术家气质。
以这个可笑的借口,他们夺去了他童年利青春少年时代该有的快乐与欢笑。除了出门演奏表演,他从来不曾外出游乐过,即使每年一次的巡回演奏会,他也只能在每一场演奏结束后待在饭店里,从窗户观察外面的生活百态。
他在最角落的钢琴前坐下来。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恨音乐或钢琴,他轻柔地触摸琴键,他只是痛恨、厌恶那种完全没有自我的生命!
悄然地,他的双手轻放在琴键上,“悲怆”开头乐章中充满热情与悲怆感觉的压倒性活力开始在隔音室里回旋荡漾。极灿烂的快板,具有丰富装饰性的旋律,八度主音的颤音、断奏、切分音……高度音乐内容与丰富表情是“悲怆”的最大特点。
或许,他该老实对自己承认,他爱音乐。
只是从他有记忆以来,一连串的比赛和演奏会便占据了他整个生活,他完全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木偶,父亲就像指挥交响乐团一样强硬有力地指挥着他的生命。他也曾经试图要反抗,但是生性温和的他当然敌不过父亲的霸道蛮横,于是,最爱的音乐变成他的折磨。
为了自由,他愿意抛舍最爱,但是最爱的依然还是最爱的。
琴声转人第C乐章的优美主题、如歌的慢板轻扬起丰富诗情的徐缓乐意。
兄姐没有他那种天赋反而比较自由,结果,这种人人欣羡的天赋却成为他的诅咒、他的任桔,他的父母打算从他身上压榨出所有的犒赏……骄傲、荣誉、金钱和权势。最后,他们还要他献出他的感情、他的终生幸福以交换他们的最终目标一一真正的贵族身分。
他唯一被允许的“娱乐”是参加高级社会人士的高级宴会,在人们的阿臾奉承下度过一个无聊枯燥的夜晚,还要承受一道道令人厌烦无奈的仰慕眼神。肤浅的美貌,端庄做作的举止,成为他的妻子是她们的最高奖赏。
在这些为了结识权贵和为他选择合宜配偶的宴会中,父母精心挑选了典雅高贵的安妮塔,女公爵的贵族身分和丰厚的家产是她中选的最主要原因。
再一次,他们以他们自己的私心为他选择了未来的妻子。
然而,这次他再也无法容忍下去了!
以他天生拥有的浪漫情怀,他绝对拥护“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口号,他无法忍受父母连他的感情世界也要控制。
所以,他终于逃了!
终章明朗轻快的轮旋曲以二分之二拍的快板悠扬清越地始奏。
虽然并不是预定的时间,但他还是在父母的催逼订婚下提前行动了。计划了三年,以七年的时间来作准备,如今他终于逃了,而且也成功了……呃,也许不是成功的很漂亮,但毕竟是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