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回占有保护性地拥抱、每一次默默地付出,他的容忍、他的让步,总以为是错觉的温柔凝眸,一次次、一回回……老天,她怎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应该得到的而忽视它们?
或者她太习于抵抗他,太惯于享受他的付出,只因为她是被动者,所以她自认有权得到压倒性的胜利,并赢得全数的战利品,而她还在高倡男女平等呢。这就是她所谓的平等吗?只有一方的付出,另一方则只顾享有一切利益?
不,她不要了!
看着他奋力鼓动胸腔,拼命从氧气罩里汲取氧气,又因为吸气导致的痛楚而眉宇紧皱,她的心更痛了!
喔,老天,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的自私,这太残忍了!
好,好,她明白了,不这样她就不会去正视自己的心,可现在她正视了,也不会逃避,更会好好地珍惜,所以拜托,让他赶快好起来吧!
整整两个礼拜后,黑毓尔的情况才开始好转。
而当他头一次意识清醒地张开眼睛时,佟心蕊冲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爱你!”
她说得又快又急,仿佛担心若不赶紧说出来,老天又会惩罚她似的。
无神的绿眸倏然亮出一抹特异的光彩。
“是真的,我真的爱你!”佟心蕊用力点头强调,接着又说:“我知道你也是,只是像你这种人通常是说不出这种肉麻兮兮的话而已。”
绿眸眯了眯,从睫毛缝中渗出轻蔑不屑。
“好,好,好。”佟心蕊忙安抚道。“反正你知我知就好了,我就不再说了。现在,你最好赶快好起来,让我好好睡一觉、吃一顿。”
无力的手动了动,佟心蕊很自然地拿起来放在她苍白憔悴的面颊上,轻叹了口气。
“我妈过世之前已经病了好久,所以她病况遽转严重住院,甚至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我都早已有心理准备了。可是你突然间就倒下来了,连通知一声也没有就自顾自到鬼门关去签名留念,你知道我……”她吸了吸鼻子。“我根本不能接受这种事,我……我……我真的差点崩溃了!”
修长的手指头微微蠕动着抚挲过她苦涩湿润的眼睛,她又抽了抽鼻子,跟着努力展出一抹笑容来。
“反正以后不准你这样吓我了,知道吗?”
不准?眉毛微微一挑,绿眸再次射出轻蔑的讯息。
佟心蕊见了,不由失笑。“干嘛?伤了你大男人的自尊啦?你不要这样吓我,我就不会那样说了嘛。”
黑毓尔终于哼了出来,可立即又痛楚地合上眼。
笑容骤失,佟心蕊心痛地垮下了脸。
“好,好,我不说了。医生说你左肺有栓塞现象,所以胸部还会痛一阵子,等栓塞现象消失自然就不会那么痛了,呼吸也不再困难了。”
他睁眼,手指在她粉颊上抚慰地摩挲了下,佟心蕊叹息着亲了亲他的手。
“你再睡一下吧,肺炎最需要的就是休养。要不……”她俏皮地眨眨眼。“我说些这几天发生的事,你肯定会无聊得一下子就睡着了。好,那我要说什么呢……喔,对了,麦可和杰天天来看你三次,可是因为这里是加护病房,所以他们不被允许留下来。不过呢,麦可跟我说他觉得好奇怪,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生病过,连小小的感冒也没有,怎么会……”
又过了一个星期,黑毓尔终于搬离加护病房了。
这日下午,看着黑毓尔平静地睡熟了后,佟心蕊才不小心给她想到了她的工作。
从黑毓尔病倒那天起,对她过去坚持不肯放弃的工作,她不但没有交代一声半句,甚至连想也没有去给它想到“一咪咪”。
现在,黑毓尔的情况好转了,她的心思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空间让责任感露个脸出来透透气。于是她趁着黑毓尔至少要睡上三、四个小时的闲暇,打算至少去“看看”,表示一下她并不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
和科林打过招呼之后,她发现实验没有她依然进行得很顺利,可见科林虽然没有足够的幻想力去设计未知的结果,却有百分之百的领导能力来让现实继续正常地脉动。
在科林一再劝告她应以夫婿为重的情况下,她很快便离开了。虽然不知科林是真心或假意,对她来讲都是无关紧要的;无论别人怎么说,她是不会轻易放弃工作的,但绝对会把黑毓尔放在最前头,之后才会去顾虑工作。
毕竟工作遍地皆是,心爱的人可就只有那么一个。
离开实验室后,她继续往恩得的办公室而去,打算多少向顶头上司交代一声比较好。
在经过高级主管饮茶间时,她迟疑了下,还是决定进去好好慰劳自己一下,老实说,她从来没有像过去半个月那样担忧恐惧过呢。
哇!她惊叹地张望着足足比一般工作人员饮茶间还要大上一倍的空间。这里的摆设也更豪华,休息沙发、冰箱、调理台、橱柜等都几乎要大上一倍,甚至还有一台电视,在橱柜后还有一张简单的床铺供人小睡一番。
太过分了!
她一打开冰箱就忍不住暗骂起来,为什么工作人员饮茶间的冰箱里就没有这么丰富的点心食品?
毫不考虑的,她拿来一个大盘子,鸡腿、蓝莓派、粽合水果、鲔鱼三明治……又甜又咸、林林总总堆成一座小山,再倒了杯果汁,抓支叉子就躲到橱柜后的床上角落里去打算尽情吃个过瘾了。
才塞进三分之一,听到又有人进入饮茶间的佟心蕊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本能告诉她应该等来人出去后再继续比较好,否则一个不小心叉盘碰撞一声,情况就会相当尴尬了。
“情况怎么样,威利?”
“如预计般顺利。”黑毓尔的主治大夫韩威利应道。“恩得,麻烦你,我的咖啡加两匙糖。”
喔,是恩得博士和韩大夫,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在一起?
接下来是拿杯子倒咖啡、开冰箱取食的声音,最后似乎两个人都得到满意的东西,然后坐下来开始享用了。
“啊,对了,那个T3能不能……”紧张的嘘声立时打断了恩得的问话,但随即又接了下去。“放心好了,这个饮茶间只有少数几个人会进来,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在开会,所以不会有其他人来了。”
少数人?佟心蕊不由暗暗咒骂不已。狗屎,人少还放那么多东西,工作人员的饮茶室就没有这么丰富,真是太自私了!
“喔。”韩威利似乎松了一口气。“你要知道这事若让人知道了,我们是很难向Miss佟交代的。”
耶?她?向她交代什么?佟心蕊狐疑地拉长了耳朵。
“有什么好交代的?”恩得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为了科学、为了人类进步,她身为科学家之一……”
“她只是心理学博士而已。”韩威利反驳。
“可她一旦加入我们,便算是科学界的一份子了。”恩得咀嚼着说。“身为科学家之一,她应该了解追求神秘探讨真相时,多少也要牺牲一点的。”
“一点?”韩威利喃喃道。“看她的样子,她丈夫对她不止一点点的价值吧?”
闻言心头不觉一凛,佟心蕊开始感到事情不太对劲了。
“我们也没有真的伤害到她丈夫啊。”恩得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想教她丈夫乖乖地让我们做实验而已嘛!”
佟心蕊闪电般捂住自己的嘴,免得惊呼抽气声惊动了他们。
“没有吗?她丈夫病这一场……”
“那是不得已的,也是必要的。”恩得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不那样,她丈夫会乖乖让我们做实验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T3真有老谭所说的那么符合我们的需要吗?”
“到目前为止应该是,老谭说那是生化部门研究中所产生的衍生物,对他们来讲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都只是储存起来,从未去动过,这回是看在我眼他多年交情的分上才偷偷拿了一点给我。”
“生化武器?”恩得好奇地问。
“谁知道。他们那种工作都非常机密,我才不敢随便问呢!”韩威利似乎是喝了一大口咖啡才又说:“T3的发作状况和一般肺炎几乎没两样,只是情况更严重许多、病期也更长,几乎都要一个月以上才会痊愈,也就是说它对身体的残害力量更深、更久;最特别的是病人即使痊愈后,都会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全身虚脱乏力、嗜睡等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谭说他们都会用死刑犯来做必要的实验,所以情况如何都很清楚。”
恩得呼出满意的鼻声。“很好,只要他没有力气反抗,我们就能够教他乖乖地让我们做实验了。”
“可是……”韩威利怀疑地顿了顿。“你不怕他完全康复后会找你算帐吗?”
“这个嘛……”恩得“嘿嘿”两声。“所以我们就不能让他有完全康复的机会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