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将她安置在南侧的阁楼后便匆匆离开。想当然尔,他们又去忙找寻易天爵的事了。
易天爵的失踪,渐渐地,出现些眉目了。
就在他们赶回京城的这几天,天门宫的人陆续回给哑婆、聋叔探查到的蛛丝马迹,而这些讯息慢慢拼凑出易天爵失踪的真相与可能下落。
那是关于易天爵可能被自己亲弟弟背叛、杀害的讯息——
有人无意间在倚翠楼的后门,看到一身形似易天爵的男人被带上一辆早等在外面的马车……
和易天爵同时自倚翠楼失踪的聂伏波,隔日就在下一个城镇现身,他赶着往北行,而他乘坐的马车与路人所形容的相近……
天门宫前去探问,聂伏波回说易天爵早在倚翠楼就与他分手,他完全不清楚易天爵的去向,更别说他的失踪了。
天门宫人趁机暗搜他的马车,却找不到路人所说的男人,但他们并未就此放弃……
再没多久,他们循着聂伏波马车经过的地方一路往回找,最后在一间废弃的民舍内发现几滴血迹,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发现……
聂伏波被天门宫人严密监控着,易天爵继续生死成谜、行踪未卜……
——这就是这几天来他们追查到的所有状况。
舒净的情绪多少也跟着起伏。就如同哑婆他们一样,她一点也不相信他真的死了。哑婆他们靠的是信念,她却是直觉。
就算她不清楚他们目前查到的情况为何,但她莫名强烈的直觉使她确信他仍好好地活着,只是她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而已……
为什么她对他有这种强烈的直觉?直觉这种事,不是应该发生在对彼方有感情的人身上吗?
她从来不想与人有太大的牵扯;对她来说,依附易天爵只是她生存下去的方式,她只为自己,根本不会在乎旁人的生死。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竟在乎起易天爵的生死;就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直觉?
那么,在乎的前提是什么?感情吗?
她不解了——她怎么可能会对人产生感情?尤其是他。
舒净发觉最近最令她烦躁不安的事,就是关于她到底对易天爵是什么想法的问题。
更诡谲的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太多,有几次她竟恍惚感觉到易天爵就在她四周,甚至还能感应到他投向她的炽热视线……
蓦地,一种熟悉的痛感由腹部窜起。舒净脸色一白,马上取出贴身藏着的药丸服下。
缓缓地,她体内的痛终于再次被降伏压制。吐出一口大气,她伸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又提早了一天!
现在,她服药的时间已整整缩短到八天。
闭眸调息,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对了!先别想其它的事。她竟已有好几天忘了真正攸关自己生死的事。她得尽早找到更好的解毒药剂,否则搞不好她还没亲眼看到白姆死掉,她自己倒先没命了。
至于易天爵……只要他有办法比她还长命就好,而她相信他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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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才刚睡下的舒净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舒姑娘!舒姑娘!”年轻女子的声音在门外仓皇地叫着。
舒净立刻张开眼睛,心竟不由自主掠过一抹不安。她马上披衣下床去开门。
门一开,门外的清丽女子——昨天她见过的天门宫人季小雪,也就是掌管易府大小事的总管——虽然试图冷静,但神情仍有掩不住的紧张。
“舒姑娘,我没时间客套在这时吵醒你,府里有人中了毒,请你快过来看看!”季小雪又快又急地对她直言。
舒净一震!
季小雪等她穿好衣服,马上拉了她便走。
“抱歉,因为知道你擅长用毒,所以哑婆要我找你过来。府里几个弟兄突然出现中毒症状,其中一个刚咽气。我先告诉你,他们中毒的症状和最近各门派被下毒的症状完全一样。我们一发现就赶紧将他们隔离,派人去调查井水和食物,不过我怀疑这样还不够。没想到连天门宫都被下毒了,而且还毫无所觉……”季小雪一点时间也不浪费地要让舒净尽快进入状况,她一边说,一边加快脚步。
难道……下毒之人知道易府就是天门宫?
这想法令舒净惊骇莫名,同时,她的手心不禁悄悄冒出汗。
抿紧唇,她尽力跟上前面女子飞快的步伐。
来到东侧偏院,一群面色凝重的男女老少正聚集在那里。一看到季小雪将人带来,众人的表情也只是稍缓一些些而已。
哑婆随即上前拉着舒净,无言地注视着她。
舒净先喘了口气,这才按住哑婆的手对她说;“先让我看看那些人的情况。”
哑婆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摇头。“我不会有事。”
所有人目送舒净毫不迟疑的身影走进屋内。
屋子里,门窗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混浊与死亡的气息。舒净一走进去,就看到空荡屋子里的地上躺着四、五个全身肿胀、皮肤泛紫、目光涣散、几乎仅剩一口气在等死的男人。
舒净倒吸一口凉气,不再多想,立刻取出身上的药丸,将它们一颗颗塞进他们嘴里,而这动作就已花掉她大半天时间。
最后,当她总算完成这些工作时,已累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不过,她还是努力撑起身子走出屋外。
心焦等着她出来的众人,立刻向她围了上去。
舒净忙后退一步,做出手势阻止他们靠近。“等等,先别过来,我身上可能还有些化骨毒在。”
众人忙停住脚,既急切又惊惧地看着她。
“化骨毒?!”有人低喊。
“他们中的就叫化骨毒吗?”季小雪机敏地问。
舒净点头。“化骨毒经由人与人的飞沫接触传播,只要其中一个人身上沾了毒粉中毒,就会一个接着一个散开,尤其它在伤口上特别容易感染,所以现在大家最好避免靠得太近说话。”
所有人屏住气息,不约而同地与四周同伴保持距离。
“那他们……”有人问起里面中毒的人的状况。
舒净实话实说;“我只能暂时阻止状况恶化,但没办法解毒。”
季小雪不禁锐利地直视她,直言:“你似乎对这毒很了解?而且你还知道它叫化骨毒,为什么?”
这也是众人心中的疑惑。
舒净顿了一下,并不隐瞒;“因为那是白圣教教主白姆特制出的毒,我以前在教里见她使过……”
众人终于恍然大悟。他们当然知道她来自何处。
舒净接着将身上仅剩的药丹分给他们,并且告诉他们照料里面中毒者的方法,还念出一些药材名称,请他们准备给她,她想再多制些药丸。
心终于稍定的众人,纷纷各自下去办事。
自然,毒物的源头也成为他们追查的重点。
但,即使舒净这一出手使得半数天门宫人对她改变态度,由原先的淡漠保留转为尊重与重视,却也有半数人反而怀疑起她——因为她的存在与那些弟兄中毒的时间太凑巧。为什么她一来天门宫,他们立刻就中毒?而且她还身怀解药?还有,她毕竟曾是白圣教之人,有谁可以断定她确实与白圣教教主有仇,实则不是暗中计画要瓦解他们天门宫?
虽然此时宫主易天爵仍行踪不明,但天门宫一时之间还不致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宫内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内忧外患,众人心头的压力可想而知。所以,他们对舒净的防备反应是必然的。
至于舒净,她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反正她做这些事本就不是为了什么人,若真要硬说有的话,就只是想试试自己究竟有没有办法解白姆的主母而已。
但还没等到她在那些中毒的人身上试出解药,天门宫内又有几个人陆续毒发;接着,监视聂伏波的人传回消息,说聂伏波正带着一批人直往京城易府的方向而来。
两天后,在天门宫明的暗的戒备下,易府开门迎接聂伏波一群人。
那是,天门宫风暴的开始与结束——
那日,一直关在阁楼内试药的舒净,完全不知道聂伏波的到来与府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阁楼的门忽然被用力拍开,几个人闯了进来,她这才从堆满药材、药引与毒粉的桌上抬起头来,蹙眉看向来人。
三名身穿青衣制服的男人,显然没想到这屋里还有人,而且还是个姿色绝佳、媚眼横生的女人,以致冲进来的步子同时煞住,自然也发现那一桌子的怪东西了。
“喂!你是谁?在干什么?”冲在最前面、持刀的长脸枯瘦汉子先回过神,立刻警戒地喝问。
从他们闯入的那一刻,舒净已警觉不对劲,而他这一问,更令她确定天门宫果真发生事情了。
她没说话地看着他们,心中迅速转着念头。
“你是哑巴吗?”左侧的落腮胡男人用刀子挡在前面,似乎有些顾忌,但仍大着声音问;“我们问你话你不会回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