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命难为,别说娶妻一事,就算要他交出性命,他这当臣下的莫敢不从?
「那就好。就算什么都安排好了,但要是彼此都没点头同意,亲事还是没有办法搞定。」乾隆安下心,喝了一口茶。
科尔沁部的人坚持要把格格嫁过来,他身为一国之君若直接拒绝,也太小家子气,只好委屈秦逸磊了。
「秦学士,蒙古格格的性子不比我们中原女子来得温婉贤淑,说不定管教妻室方面,会让你辛苦了。」乾隆颇为体谅的说。
「逸磊,咱们读圣贤书之人,就有教化他人的使命,假如你当真能好好管教这个从蒙古来的妻子,定当成为天下人的典范,更造福咱们大清,何乐而不为?」纪晓岚说得煞有道理。
秦逸磊是读书人,听了此话自有一番深思,但比起当天下人的典范,他更关心的,只有那位看来不爱受约束的格格。
他真能管好自己的妻室吗?
「皇上,格格他日嫁进我秦家的门,就是我秦家的人,微臣自当尽丈夫的本任,但格格是微臣的妻子,她就该听从于微臣,不能再耍千金小姐脾气,还望皇上能明白。」秦逸磊淡淡地声明。
先小人后君子,他只不过想保障自己。一个动不动就用身分去打压丈夫的妻子,他敬谢不敏。
天下满是例子,招婿入赘的,高攀额驸的,夫妻大多不睦,他不想他秦逸磊也落得如此下场。
「明白,朕当然明白女子该事事听从夫君的道理。就算对方是蒙古格格,日后朕也不会为难你们,你放心吧。」乾隆连忙保证,他何尝不明白这门亲事来得唐突?
「谢皇上恩典。」秦逸磊原本沉静的脸庞微露笑意。
「秦学士,婚礼就安排在皇宫举行,其他细节朕也会叫宫人们帮你打点,你不必担心。」
「不必了,皇上,这是微臣的婚礼,微臣希望亲力亲为,就请皇上派人协助微臣便好,毕竟有关蒙古的事,皇上会比较清楚。」
「没问题,那朕就等着喝你们喜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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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传统婚俗中有「三书六礼」,而书香世代的秦家要娶媳妇,自然礼不可缺。
秦家老夫人苏芳郁也出身书香世家,对礼仪之事比她的独生子秦逸磊更为注重。这门亲事是由皇上亲自赐婚,对汉臣来说是无上的光荣,苏芳郁脸上有光之余,也更投入筹办婚事。
除了托媒人提亲纳采,让双方看看两人年庚八字是否相配的问名,以及男方派人通知女方婚事协定的纳吉外,其他过大礼和择吉日等事宜,早已在秦府和代表蒙古女家的皇宫间进行得如火如荼了。
严格来说,秦逸磊对这门来得突然的亲事,仍旧看得淡如清泉。
他不会对那位格格有嫌恶之感,否则对一个肯委身下嫁的格格来说很不公平。不过,恕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情感,他无法向旁人诉说自己有多高兴、期待和幸福,毕竟他跟那位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没半点感情。
不打紧,他相信两人在婚后能够培养一定程度的感情,就算没有男女间的水乳交融,最少也有亲人间的相敬如宾——
只要对方也真心想融入秦家,参与他未来的生活。
听纪先生说,那位叫仁娜的格格已经抵达京城,住进了宫内,就等举行婚礼的日子了。
她有派公公登门送上书信,想邀他一聚,可是他为了打点婚事,实在繁忙,没空闲花时间去应酬她,所以他看都没看过放在他书案上的精美信笺,便婉拒了邀约。
来日方长,她都快得到他的人了,还怕没机会跟他相处吗?现在他只想把婚事办得得体,不让秦家蒙羞而已。
终于,到了成亲吉日。
汉臣迎娶蒙古格格一事,使秦府前所未有地被人潮包围,附近街道挤得水泄不通,由于秦府位于京城外城,一般平民也能接近,所以比任何王府娶亲来得更热闹。
等了半天,迎亲队伍终于从回到秦府了。
秦逸磊顶带花翎,身着新郎蟒袍玉带,坐在马上,潇洒从容地率领鼓乐仪仗,而他用八人大红花桥迎娶的新娘,就跟在后面,随后则是扛着陪嫁嫁妆队伍。
爆竹齐鸣,花轿停在大门口,轿内盖着大红喜帕、凤冠霞帔的新娘仁娜,心情更为兴奋。
她就要正式走进这个门口,成为秦家的人了!假如不是宫内派来的喜娘千叮万嘱,在夫家前堂拜天地前,绝不能乱走,要乖乖的由人背进去,说不定她已经走在前头,快快跨进门内去了。
新郎秦逸磊在轿门虚踢数下后,喜娘搀扶仁娜下轿,让她踏在已铺好的红布上,足不沾地。
「请新娘跨过火炉,驱除秽气进夫家!」
仁娜一听,又在巾下瞧见预先放在门槛外的一个燃着柴炭的火炉,吓得差点站不稳,微微惊呼一声!
「我不跨行不行?」她微弱的声音,从喜帕后传来。
搀扶她的喜娘脸色一变,战战兢兢地道:「格格,这是礼数,不能废啊!」
一直注视着新娘的秦逸磊,见她们踌躇犹豫,又似有争执,便凑近问:「怎么了?」
再度来京后,才首次听见秦逸磊直接对她说话的仁娜,心里激动之余,无助地道:「我们蒙古族崇拜火,不许在火炉旁烤湿靴子和鞋子,更不得跨越炉火或脚蹬炉灶。」
秦逸磊怔了一下,除了是因为听见这个特殊的禁忌外,还有更多是因为她那娇软又耳熟的声音。
「我们汉人在嫁娶时跨火炉,是好兆头,意思是驱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气,然后平安地嫁进夫家,你只要快快跳过它就好,否则其他人不会让你走进门的。你也希望婚礼顺利进行吧?」他声音状似不容抗拒的威严,却更像能安抚彷徨的呵哄。
仁娜噘着小嘴,轻道:「我当然希望啊,我等这天等很久了……那好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要听你的。」
「来,我带你过去吧,小心走。」这话逗笑了秦逸磊,他自然地伸手捉着她,引领她跨过火炉。
虽然这个新娘子状况不少,但从她肯让步,听从他的话来看,她应该也是一个能讲理的妻子吧!
被秦逸磊抓住小手,仁娜的心跳怦怦的响个不停。
他宽厚有力的大手,有着男子汉的刚毅,第一次拉她的手,就令她不想再放开了……
「这叫……执什么,与什么……」她在他身边轻喃道。嫂子明明教过她这句话的,她怎么又记不得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秦逸磊忍不住纠正。
「对,就是这句。」秦大哥果然学识丰富,这也猜到了。「那你会拉着我的手,一直到我们很老很老吗?」
秦逸磊脸上染着薄晕,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她也未免问得太直接了吧?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唱礼官便发令。
「新郎和新娘行交拜之礼——」
两人并列跪下来。
「一拜天地——」
「二拜祖先——」
「三拜高堂——」
仁娜向秦老夫人奉上香茶,茶内放两枚红枣或莲子,寄寓早生贵子的吉兆。秦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说道:「我的好儿媳,快点替我们秦家开枝散叶。」
「好。」仁娜一句回话,令堂上听见的人都大笑起来。
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坦率不害羞的新娘子,蒙古来的姑娘果然不同凡响。
「夫妻交拜——」
新娘先拜,新郎拜,她再拜,谓之「侠拜」,代表从此夫权在上,妻子要听从丈夫的话。
「拜堂礼成,送入洞房——」
第五章
属于秦逸磊及仁娜的新房,布置得喜气洋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对巨型龙凤花烛。听说它是皇上御赐的上品,能长明不熄、通宵达旦,意头非常好。
在花烛的映照下,喜娘终于把新娘安顿在喜床上了。
「夫人,新郎官现在在外面跟宾客敬酒,等一会就会回来与你完成最后的礼俗,然后你们就能休息了。」
「跟宾客敬酒?那就是我们的婚宴吗?」好不容易能说话了,仁娜马上发问。
「这当然,今天是你们大喜之日,婚宴当然属于你和秦大人啊!」这个蒙古格格怎么问这种好笑的问题?
「既然是属于我的婚宴,为什么我不能出去一起吃喜酒?」她清脆的声音含着微小的抗议。「在蒙古草原的婚宴上,有狂欢的人群为新人庆祝,新娘子不用坐在新房等待新郎,而是跟新郎一起在夜宴上,分享喜庆的欢乐。」
这是她从今早开始,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为何她必须像人偶娃娃般,受人摆布,又要紧紧跟从他们的指示?这些喜娘为何都叫她不能多说话,也不能多做动作?
这里的新郎来迎娶时不会求新娘让他进门,不会唱情歌,而且连婚宴都不准新娘露面参加?
「夫人,这里是京城,不是蒙古草原。我们这里的习俗就是——新娘在被新郎掀开红头巾前不能在外头抛头露面。你既然嫁过来了,就要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