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儿……”他低哑的声音喃念着,在她的唇畔摩挲,不叫她公主,而是亲昵几近怜爱地,唤着她的小名。
“唔……”曙公主浑身瘫软在这甜美的吻里,从没想过阙怀安也有如此热情的一面,紧拥着她的双臂是那么的有力、吻着她的唇仿佛要宣泄压抑了许久的想望,令她晕眩神迷……
有情人共处的这一秒,再封闭的囚牢亦是满室生辉,数不清交换了几个吻,多久的拥抱,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彼此,依恋的眼神悬系在对方的身上,半晌,曙公主终于满足的轻叹一口气,轻轻地将头靠在阙怀安身上,感受着情人温暖体温与热切心跳。
“跟你走,你要带我去哪儿呢?”她轻声且无限柔情地问,接续起方才被吻中断的话题。
阙怀安闻言微怔,半晌才苦笑回答;“这我也还没想到呢……”
总以为可以克制自己的情感到心如止水产下兴波澜的地步,没想到终究还是被她攻城略地、占满了心房。她让他说出了藏在心中始终不觉得有机会出口的那句话,自然他也不可能想到答案……
只是,对曙公主而言,阙怀安的回答似乎也不重要。
“其实,去哪里都一样。”曙公主看着他,眼底晶光灿然。“没有你在哪里都一样;有你,身处何方,也都是一样。”
阙怀安如何不懂她的直笠忌?没有对方,他们身处仙境也犹如死城,但若有了彼此,就算是穷山恶水,再困苦的环境里也恍若置身天堂。
只要有了彼此;少心念念意爱思量,世界就不再黑暗、不再寂寞了……
孤单寂寞的两个人啊!相依相存的此刻是这么温暖,阙怀安真想抱着怀中心爱的女孩,一生一世,再也不放开。
*
阙府。
当阙怀安好不容易暂时告别曙公主离开凤藻宫,回到府邸中也已经过了中午,才刚到家,他便看见老丁坐在大堂里,呆呆的出了神。
“丁伯。”阙怀安唤了一声。
“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丁看到他回来,忍不住追问道。
“没什么,就是去宫里一会儿。”阙怀安自不能告诉丁伯他去看了公主,但又不愿对他说谎,是以只将实情说了一半。然而老丁看见阙怀安的表情与平日不大相同,早就发觉出了异状。
“少爷,您,其实去见公主了对吧?”
此话一出,阙怀安怔住,却没有否认。
“少爷,您、您怎么可以……”老丁见状,已心下了然,又悲愤又痛心。“她是什么身分,您难道不知道吗?!”
“丁伯……”
“老丁知道,老爷毕竟是犯了滔天大罪才受到抄家灭族的血祸,上愧皇上、下惭世人,让少爷背负报仇的念头更是想都不敢想,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为我阙家留下一脉香火,也就余愿足矣。可是这人千万、千万不能是皇上的女儿啊!
少爷……您总该为阙家的名声想一想吧……”
“名声……名声……”阙怀安喃喃地重复了两次,嘴角不自觉苦苦笑了起来。
名声,阙家如今还需要这种东西吗?这两个字,又如何抵得上一份真情挚爱?
虽然父亲与家人的惨死令他感到伤痛,但也终是该做出取舍的时候了……
“丁伯。”
“少爷?”老丁看着少主子眼中似已有所决断的神情,不禁感到忧惧。
有什么要发生了,但结果……似乎不是他所期望的那一个……
“我有自己的想法。”阙怀安缓缓地道,声音沉稳,如同他的眼神,盘石一样的坚定。“我身边并没有什么财产,顶多就是年俸而已,但这些年不来,也有了一笔积蓄,我想将其中的一半送给您。”
“少爷?!”老丁听得两眼发直。“您……打算要做什么?”
“公主是无辜的,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阙怀安道;“这一生一世,我已经决定,只为她而活。”
此话一出,满室静寂。
老丁错愕不解地看着这个他曾以为自己十分熟悉的孩子,是的,他了解阙怀安,自从来到阙府,阙怀安一向尊重自己,更从未看轻自个儿其实不过是个下人的身分。但只有一提到曙公主,阙怀安的情绪就会完全下受左右,现在更说出这种话,怎不教他感到既伤心又气愤呢?!
“少爷!”老丁急道;“你说这是什么话?老爷跟夫人九泉之下,会有多伤心?!”
“我顾不上了。”掩饰着被指责的揪痛,阙怀安淡淡的回答。
是的,他顾不上了,父母的形容已淡,如今萦绕在他心怀的,是曙的身影啊!
只有跟她在一起,他才觉得日子有滋有味,没有了她,他又该如何生存在形同黑白无声的世界里?
他不能。
“丁伯,请你原谅。”阙怀安深深一揖。“只有她,我无论如何不能放手。”
“你……”老丁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好,是老丁碍眼多嘴,所以你想用钱打发我走是不是?”
“我只是希望丁伯晚年有靠。”阙怀安道,他已决定带公主出走皇宫,既是如此,年老体衰的老丁是绝不可能跟着他们一块上路的,更何况老丁对公主强烈反感,两相比较之下,他不得不做出割舍。
然而这样的决断,无疑是冷酷自私的,至少对丁伯来说是如此。
“我没想到,真的万万没想到……少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家声、荣誉都不顾了,天哪!天哪!”
面对他凄然的怅笑,阙怀安无语。
老丁是不会明白曙公主在他心中的地位的。
不只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孩那般简单,多年来他们生活在彼此的世界里,相互依靠早就成了习惯,没有了对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曙之于他除了情人,更是无可取代的家人啊!
就让世人笑他懦夫、就让流言贬损他的无情,他阙怀安只需要一个人的理解,此生足矣。
“丁伯,您的指责都是对的,怀安不会辩解,如今……我已经顾下上那些身外之事了。”
老丁没有想到他的心意如此坚定,气极痛极,竟反倒笑了出来。
“我真是错看少爷了,老爷、夫人,你们在天上可曾张大了眼睛仔细看?这就是、这就是你们阙家的好子孙啊!”
老丁苍老破碎的声音犹如一把生锈的刀,划开了歪歪斜斜的伤口,刀锋滴着鲜红血珠,让阙怀安的心强烈的痛着,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是咬住了牙根,一言不发的忍了不来。
起风了,老丁的白发在风中飘扬,那是最后的怒火,燃烧着一个老人绝望悲切的控诉。
第8章(1)
曙在甜美的情梦中酣睡着,像一个小婴儿。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睡过,对她来说,打从知道了什么叫情,心头自然浮现的那个人,就是阙怀安,从来不会有别人了……也之因此心相印的那一刻,是那么的令她感到心欢,但于此同时,对未来的茫然以及不确定感,又乌云似地笼罩住她。
“公主还在睡?”模模糊糊中,她意识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好熟悉,是父皇?!
他怎么会来?
“朕听说公主原本不吃不喝,昨儿中午起却突然想吃东西了?”
啊!原来为的是这桩啊……曙公主心中悄然地叹息。
“在这地方还能晏起,看来公主过得倒是顶舒心啊!”太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曙公主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那掩着嘴的嘲弄神情。
玄武帝咳了两声后道;“请公主起来,朕跟太后就在凤藻宫的花苑里等她。”
“是。”
接着曙便听到两人脚步声远去,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响起,进来的宫女乍看到曙公主睁着眼躺在床上,有点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公主殿下都听到了?皇上和太后在花苑……”
“我知道。”曙公主打断她,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替我更衣吧!”
她心中不安又起,但表面仍强自镇定,换过了衣服,坚持自己可以一个人,不需别人,她才慢慢地走出那闾囚禁她多日的小院落,来到花苑前。
举脚正要跨进院子里,一个声音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看来公主是回心转意了。”
嘉太后的声音传来,语气里有着终于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的宽慰,然而玄武帝的声音传来,语调却略带犹疑,似乎有所保留。
“这可难说,曙儿有什么心事向来都是放在心底,咱们可不能把她愿意进食当成一个喜讯。”
不愧是了解她的父亲啊,曙公主自嘲地想着,但是了解并不代表他认同自己的人生与价值,相反的……只会让他感到不悦吧!
父皇从来恩威并用,皇权天授,父女之情在它面前总是矮了一截。
“皇帝的意思,哀家可就不明白了,难道皇帝认为公主是想逃走吗?”嘉太后笑道;“皇宫戒备森严,加上皇帝下令对公主严加看管,公主要想逃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