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漫天黄沙,东方嫱两眼疲惫的直视前方,她心中的苦,只有东方婞及顺高可以明了。
“顺高,肯现在可好?”这句话是她从醒来后惟一会说并且想说的话,但她四周的人,包括顺高在内都只会回答她一声“好”。
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她都无所谓了,在她的意识里只要听得到“好”这个字眼,她便会安安静静的,要她做什么她都会乖乖的做到。
“你……没骗我吧?”看着准备起飞的飞机,东方嫱头一回有了另外的疑问。
“Sare,他真的很好。”顺高昧着良心说道。
他在骗她,但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自从他们离开基地后没多久,便传来基地被人纵火的事,也几乎从那时候开始,不论他或沃威再怎么明察暗访,就是无法找到
桑肯及其他人的消息,好似消失在地球表面。
“你骗我,肯不好。”东方嫱生气的发飙,她知道听有的人都在骗她,骗她桑肯很好、桑肯很快的就会跟在她后面离开这里,但她知道如果桑肯真的很好的话,那他会跟着她一起离开这里。
“嫱,别胡闹。”东方婞难得的开口骂她,实在是看不惯她的胡闹。自从她清醒后她便不哭不笑,只老是喜欢盯着远方的某点,像是在等待什么般的痴傻。
至于她救走维诺的事,沃威与顺高皆有默契的一笔略过,沃威甚至还顺便运用关系让顺高恢复他原有的身分,好让他可以保护她一起离开这里。
“我没有胡闹。”东方嫱生气的推开站在她眼前的东方帏。“他在等我回去陪他。”
“嫱,你清醒些好吗,我们已经要回去了!”东方幸猛力、使劲的摇晃东方嫱的身子,她力气之大几乎快把东方嫱浑身上下的骨头摇散掉。
“肯呢?没有他我不回去!”即使这不是可以使大小姐性子的时候,东方嫱还是撒泼的大声叫嚷着。
“嫱!”东方婞挫败的吼道。失去耐心的她现在只想躲进大忙人康轼德的怀里舒服舒服。
康轼德突然叫了一个名字,东方嫱没听清楚,但东方幸却看到了。
是桑肯,东方幸的眼泪霎时飞起,她捂住嘴不敢相信他还是出现了,看来是嫱日夜祈祷的虔诚让上帝也感动了。
“嫱,是你的桑肯。”她推推迳自沉淀在自己伤悲中的东方嫱,但东方嫱却依然喃喃自语着。
“婞,你不用管我。”东方嫱的眼还是死盯着不远处的飞机,她从未如此讨厌过某种东西,但今天却让她找到了,她非常非常的痛恨即将带她离开塞拉耶佛的它。“我想一下事情,没事的。”
桑肯对着东方婞摇摇头,她立刻明白的跟着康轼德离开那斗方室,让两个有情人好好的诉诉心中事。
“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糟?”桑肯心疼的看着东方嫱的侧脸,她那抹憔悴的神情让他揪心不已。
他的声音飘然送人东方嫱的耳里,她开始摇头,然后把脸撇过一边面对着墙壁。
“不会是肯的,肯他赶我走,不要我了。”她对着墙壁上的阴影对自己说话,神智几乎快到了崩溃的时候。
“Sare,看我这儿,我是肯啊!”放她走竟然换来的是她的憔悴与心碎,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好了。
果然她听到了他的呼唤,但她还是不肯相信,她以为自己又在作白日梦。
“肯?”她幽幽的转头,又飘忽的举起手,他那张俊容上的伤痕让她霍然清醒过来。“你真的来了?没有不要我?”她又哭又笑的,巍巍颤颤的手轻抚上累累伤痕。
“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他白责,认为都是他去招惹她才会害得她变成如此。
“见到你以后就好了。”她终于找回自己的笑容。“我们要一起离开吗?”她抓紧他衣襟,好怕他又丢下她不管。
“如果你要搭的那架飞机还装得下我这么大的个儿,我就可以和你一道回意大利。”他笑着说道,其实他却是在说谎。
就在外头,不知有多少枝冲锋枪正准备随时要射击他,来见她最后一面,也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如果谎言可以让她离开得安心些,那他愿意说一百次,一千次乃至无数的谎,他只要她快乐就好。
身上的血,现在以十分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流逝掉,事实上他撑不过到机场来见她的漫漫长路,但他还是来了,用意志力、用尽生平所有的力量,要不是他知道东方嫱也用相等的爱在等他的话,他这条命,恐怕早已与人世道别。而这些都是因为太爱她了。
东方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见到他的快乐凌驾一切,所以她把所有恼人的疑问全抛到脑后。
她用力的搂住他,将脸贴上他强壮厚实的臂膀。
他身上一股湿黏的感觉刺动她敏锐的第六感,她整个人微微颤抖着,是血吧,她当医师也这么多年了,血液与汗水她总还分辨得出来。
“好……远,到机场的路很远吧,你是怎么过来的?”她把脸埋人桑肯和着汗味与男人气息的发中,她知道事情没有想像中的简单,无助的眼望向滚滚黄沙,一道刺眼的反光直接刺进眼里。
那是乌兹冲锋枪。她眯起眼马上就看见有人拿着枪瞄准他们,或者,应该说对准肯才是,现在她真的变成肯的负担,她该怎么办才好?
“走路来的,真的很远。”他任随着有些发抖的东
方嫱攀住他,带着些许的苦笑,他回答她的疑问。
他不能告诉她,他走了将近八公里的路,而她的好搭档都伯则偕同胡佛坐在吉普车上在后头驱赶着他。
东方嫱让双手滑下他的背,然后交缠在他身后。
“其实我已经爱上这里,我想,如果你非得留下,那我可以陪着你。”她轻笑的说道,而天知道她是费尽多少的克制力才能让自己保持声音的轻快。
“傻丫头,在意大利我也有个家,和你一样的,我也有自己的家人。”他第一次谈及自己的家人,“你的姐妹早认出我是谁了,我家在意大利可也是赫赫有名的望族,不输你唷。”英萨吉家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个正常的意大利人都知道。
“真的?桑肯英萨吉吗?”那天东方幸指出时她精神有点恍惚,但记忆力特佳的她还是听进东方幸说过的话。
“你知道?”他还以为自己必须费些唇舌才能纠正她的观念,让她知道自己并非以打战维生。
“谁会不晓得英萨吉的名号,尤其是当家里有个足球狂时。”她说道。都是拜东方嫔的福,费那英萨吉的名字早巳响遍整个东方家。
“那是我弟弟,改天有机会我可以介绍他能你认识。”他再度的许下承诺。
“一言为定?”她要求的他会做到,关于这点她一向都很清楚。
桑肯来不及回答,沃威便十分不识相的推门进来打断他们。
“肯,sare该上飞机了。”他知道桑肯的危难,但碍于许许多多的关节,所以他无法伸手帮忙。
东方嫱揪心一痛,她好想更加用力躲进桑肯的怀里,可她不敢,因为她见到桑肯的脸色愈来愈苍白。
她好苦,明明知道他受伤了,可她却不能医治他,现在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空有一身的医术却不能救心爱的人,那她要医术做什么!
“sare,走吧?”桑肯的大手按住她的头想把她转向自己的脸,只是今天的东方嫱特别固执,她怎么都不愿意再看向他。
“嗯。”她低垂着脸,根本不敢与他的视线交缠,因为地知道自己的控制力不好,一旦见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后,她会哭着跪下来求他让她留下。
东方嫱放开手站起身,她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的坚
强,她发现自己其实很懦弱,因为她不但不敢看桑肯,她甚至达自己的手也都不敢名看半眼。她的手指湿湿黏黏的,上面都是血。
桑肯高大俊朗的身材站到她身后,他护着她走到炙热的户外。
一步、两步,东方嫱可以从视线的余光中见到许多只脚出现在她眼下,而桑肯略微蹒跚的步伐则紧跟在她后头。
在她前方有飞机呼啸嘈杂的声音,身边更不断有人大吼大叫的说话,她忍不住一颗眼泪滚落直接滴溅在地上。
东方嫱来不及擦拭,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突然的转身扑上桑肯有些错愕的怀里。
“我不想回去……”她哭喊着,泪水纷飞,她打从心底明白他根本无法随着她回去。
“不行。”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见到爱人哭丧的脸,桑肯也着实不好受。“这里不是你可以留下的地方。”
“我不管、我不管、不管!”一长串的呐喊,她好怕,怕自己一旦放手了,他们就会天人永隔。“求你让我留下,我求你……”
她不再是塞拉耶佛街头那个倨做的黑衣女孩,在他的怀里,她只是个渴望与爱人,水远厮守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