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云明白了,原来她是在吃醋!于是她笑了。
看到她的笑脸,啸月的脸黑了。「嫂子,见我失意妳很高兴吗?」
「不,哦,是的,我是高兴……不许生气,不然我就不告诉妳为啥高兴。」
啸月果真不再噘嘴,张着大眼睛看着她,等她解释。
「妳生气是因为罗大哥陪着那个杨姑娘说笑,没理妳,是吗?」
啸月想否认,可那又是实情,于是她开不了口。
秀云见她沉默,便说:「妳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现在,妳得先听我说。」
啸月坐直身子,曲起腿,把被子抱在胸前面对着嫂子。
秀云在她心目中一向有独特的地位。她钦佩嫂子的勇气和聪明,虽然大姊也是这样的女人,可是大姊出嫁时,她才六、七岁,跟大姊在一起的日子不多,倒是嫂子从她十岁出头嫁进来后,就一直对她很好,处处照顾她、陪伴她,所以对这位嫂子,她有特别深刻的感情,此刻听嫂子说得认真,她也不敢再使小性子了。
「罗大人喜欢妳、爱妳,这妳是知道的。」
「他才不呢!」啸月抢白。
想到他一再冷落自己,今天还那么凶地对自己说话,啸月可不同意嫂子的话。
秀云对她摇摇头。「不许插嘴,等我说完!妳要说什么前,先仔细想想。」
啸月立即紧抿嘴唇,秀云才接着说:「如果当初不是妳逃婚,逼迫大人退了亲的话,此刻你们早已成亲,妳也早就住到戒然居去了。那么妳也不必成天为见不到大人生气,也不会每天跑去戒然居堵人……别插嘴!」
看到啸月又要张口,秀云立即阻止她。
「也别否认,妳就是为了堵住大人,才每日那么早就跑去的。」
回想一下,好象真的是那样,啸月无话可说了。
「当初,罗大人是剜着心退的亲,是为了成全妳才舍弃妳的。可妳不知感恩,硬要缠着他做朋友。妳这傻丫头,天下哪有女人像妳那样跟男人做朋友的?」
啸月不语,可心里却受了震动,迫使她不得不去思考以前没想过的问题。
当初听说他退亲时,她只考虑到自己自由了,确实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坚持要跟他做朋友,也是因为不想离开他,而且爹娘哥哥没反对,最后罗宏擎不是也默认了吗?
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秀云正色道:「爹娘和妳哥可没赞成过妳那荒唐的提议,只是因为妳刚经历了倭贼绑架的事,大家心疼妳,便由着妳,想等妳慢慢习惯后,自己离开罗大人。
可谁想妳缠着大人就不放,那样没名没份地纠缠在一起,妳不当回事,别人可是会说长道短的。再说像罗大人那样的斯文人,能这样不清不白地跟妳胡混吗?日子长了自然是要躲开妳,否则日后,妳如何再许配人家?」
「我不要再许配人家!」啸月立即反对。
「不许配人家怎么行,女子大了都得出嫁,这是祖宗定的规矩,没人能违抗。况且,妳不嫁,人家罗大人也得娶妻啊!妳那么缠着他,将来罗夫人如何进门?」
「罗夫人?!」啸月惊讶地问。
「当然,罗大人一表人才,文雅稳重,是男儿中的英雄,妳不愿嫁给他,可有的是女子愿意嫁给他呢!」
嫂子这话可戳到了啸月的痛处。她眼前闪过杨姑娘对着罗宏擎灿笑的情景,不由心里慌得紧。
「我不要他娶别的女人……」她茫然地说。
秀云立刻接口。
「他也不想娶别的女人。他一心一意要的是妳,可是妳不愿嫁给他,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吧?」
想到罗大哥会疼爱另外一个女人,啸月浓黑的眉毛全聚在了一起,她抓着被子的一角咬在牙间,仿佛克制着即将出口的尖叫似的。
秀云靠近她,将被子从她手里拉下来,轻轻提醒她。
「傻妹妹,妳难道不明白吗?妳今天在人家家里大发脾气,那是在吃醋!」
啸月红了脸,心虚地争辩。「我不是吃醋,只是气罗大哥不理我……」
「妳那么在乎他理不理妳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我想见他!」啸月的回答毫不迟疑。
「那妳不是也喜欢秀廷吗?可是为什么妳从不在乎秀廷理不理妳,他不来看妳时,妳也不想他呢?」
「这是因为……因为……」啸月混沌的脑子似乎透出了一丝光亮。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秦啸阳的声音。
「秀云,妳能出来一下吗?」
「行。」秀云答应着,对啸月说:「妳哥回来了,我去去就来。」
看着房门在匆匆离去的嫂子身后关上,啸月靠在床头上回味着嫂子的话。
吃醋?我会吃醋吗?
她自问,旋即回答:不,我那不是吃醋!只是因为看到他跟杨姑娘那么高兴地说说笑笑,却几天都不理我,所以我生气!
她给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理由,觉得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并没有吃醋。
可是当她放松身体靠在床头时,又想到嫂子的问题。
为什么同样是喜欢的人,可是罗大哥不理我,我会很生气,几日不见他,心里就会想得慌,而秀廷几个月不来,我也无所谓呢?
她坐起身来,把玩着被角,开始认真思考。
是的,她不能否认她对罗大哥的感情是比对秀廷的要深一些,而且她绝对相信如果罗大哥娶了别的女人,她会一辈子都不快乐,也会很难过,就是此刻想到罗大哥再也不理她时,她的眼睛都会热辣辣的。她无法容忍他与其他女人说笑,更无法容忍他对其他女人温柔!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样,自己在看到他跟杨姑娘说笑时才会那么生气,甚至气到出手打人吗?
想起自己上午在戒然居里的表现,她的脸发烧了。
唉,真丢死人了,自己怎么会那么疯狂,竟然出手打人?!
她叹息,都怪罗大哥,都是他不好,如果他不要不理她,好好跟她相处,她怎么会那么粗鲁呢?都是他害她丢人!
想到这,上午他冷酷地对她说的那番话和那时的表情又浮现在眼前,她心头不由再次涌上酸楚的滋味,尤其是那句「妳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我只能对妳好,不能对杨姑娘好」的话让她霎时心灰意冷,眼泪盈眶。
在他心目中,我跟杨姑娘是一样的,哦,不,也许连杨姑娘都不如,否则怎么他能与杨姑娘说笑,却连理都不想理我呢?
她自怨自艾地想,嫂子如果看到那一幕,就不会再说他喜欢她、爱她的话!
想着怨着,心里一阵难以克制的伤心,眼泪不由潸然落下,她缩进被子里,将头脸罩住,委屈地发誓:「我才不要喜欢他呢,既然他那么对我,我以后再也不去想他!」
离开啸月的秀云一出门就落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啸月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她说累了。」秀云轻声回答,又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帮忙去了。」
「帮忙?帮谁的忙?」
「走吧,一会儿再说。」秦啸阳揽着她的肩往外走。
「去哪儿?」
「小书房。」
秀云不问了。她知道小书房是夫君的私人地方,要谈重要事才会去那里。
一转过屋角,秀云就看见黄茳、陈生守在院子门边,好象在等人。她立刻明白了。「罗大人在书房?」
啸阳点点头,拥着她进了书房。
「见他们进来,正站在书桌前的罗宏擎立刻回过身来给秀云行礼问安。「宏擎失礼,这么晚了还来打扰,请嫂夫人见谅!」
秀云笑着回礼道:「不晚,罗大人毋须多礼。」
「就是,家里没外人,不必拘礼。」秦啸阳也说。
「你不是有话对我们说吗?现在你嫂子来了,贤弟只管说吧。」
罗宏擎等秦啸阳和秀云落坐后才坐下。「小弟有事相告。」
「什么事?」见他面色严峻,秦啸阳也紧张了。
「是关于秦姑娘生命安全的事。」
「生命安全?」秦啸阳和秀云都是一惊,异口同声地问。
「没错,今天上午,秦姑娘险些遭到绑架……」罗宏擎于是将啸月在鹊鸟桥差点儿被人绑架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秦啸阳恍然大悟。「原来今天下午你搜索的就是企图绑架啸月的船和人哪?」
「没错。」罗宏擎点头,感激地说:「幸亏大哥帮忙找到了那艘船。」
「可惜让那船上的人跑了!」秦啸阳懊恼地一捶膝盖。
「跑不了!」罗宏擎胸有成竹地说:「那船已经提供了很多线索,我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主使者!」
「可那是艘无主船,要怎么找呢?」
「大哥忘了,我们在那船上发现的那支旧鸟铳?」
「对对,那玩意儿虽然旧了点,但还是最好的线索!」秦啸阳笑了。
大明律法规定百姓不得私藏火器,如果那艘小船上有火器,说明船主不是与海盗有染,就是与官府有关。
「贤弟果真机灵过人,有你在,啸月就没问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