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月不语,秀云盘着她的发髻,好言劝解道:「大人不是寻常百姓,哪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十几日他的日子也不比妳好过,那天,他也是迫不得已才离开泉州的。妳想,出了琉球国谋反和杨邕叛逆那么大的事,他能不亲自料理善后,进京面圣说明一切吗?」
啸月自然知道嫂子是对的,罗大哥离开她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教他是朝廷指派的市舶司提举,身负重任呢?自己不过是因为思念太甚,才会对他有怨怼。
此刻想着他在京城做的事,不由深有所感地说:「是啊,还有杨家好歹曾经对他有恩,如今朝廷告示都贴出了,想想那杨姑娘也可怜,就因为她爹爹不好,害她一夕之间成了官婢……」
秀云放下梳子,叹道:「都怪她爹爹太贪心,害己害人,辱没了祖先!」
五儿将热水端来,秀云拧了条毛巾,啸月接过毛巾说:「我已经好了,以后不需要妳们这么辛苦地照顾了。」
「乱说!」秀云夺回毛巾,看看她的颈子提醒道:「妳那伤口还得小心呢!」
啸月摸摸脖子笑道:「我果真命大,那么厉害的剑抹了脖子都没死。」
「傻妹妹,妳果真命大!」秀云笑道:「那多亏妳晕船又中毒,早就没力了,还要感谢神女娘娘保佑那剑没划到要命处,否则依大夫说的,剑锋再偏一点点,妳就神仙难救了!」
五儿插话道:「大夫说也亏了大人及时点了姑娘的穴道封住血,否则姑娘的血恐怕等不及回到家就流尽了。」
「是啊,是罗大哥救了我,等见了他我会谢谢他。」啸月感激地说。
「妳不用谢他,只要好好地嫁给他就行。」秀云笑着替她擦脸。
啸月红着脸说:「我以前好傻,如今我不再傻了。」
当从爹娘口中得知她与罗大哥的婚约并未解除时,她欣喜万分。
而家人则是从罗宏擎的神态中知道这门亲事总算是雨过天晴了。自然,大家都很高兴。
如今,秦府上下唯一期待的就是姑爷早日返回,迎娶他的新娘!
而就在秦啸月思念着罗宏擎时,风尘仆仆的他也正走进泉州市舶司的大门。
十几天来,无论多忙多累,啸月都是他心中最大的牵挂,他思念她,急切地想知道她的伤势,知道她的一切!
可现在他回来了,却仍不能立刻就去看她,因为此刻正是贡期,他身负皇命。
当哥哥一得知消息就回来告诉她罗大哥已经回来时,啸月不顾家人的阻拦,迫不及待地带着五儿来到了久违的戒然居。
「秦姑娘来了?」黄茳、陈生热情地迎接她。「大人也才到,还说要我们先去看看姑娘呢!」
啸月惊喜地发现,今天的戒然居给她很不一样的感觉,半月不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更加亲切了,就连过去最跟她犯冲的陈生都对她一个劲儿地傻笑,还一会儿给她送茶,一会儿让她吃水果,一会儿又问她累不累的。
「黄大哥,他今天对我怎么这么好?」啸月既高兴又纳闷地问。
黄茳笑道:「因为是大人让他来伺候姑娘的,所以他不敢对姑娘不好。」
「谁说的?」陈生嚷嚷道:「过去姑娘折腾大人,让小的生气;如今姑娘对大人好,小的高兴。今后,小的一定对姑娘像对大人一般好。」
「以前我真的很让你们生气吗?」啸月趴在桌子上问正在整理房间的陈生。
陈生看她一眼,傻笑道:「是有一点,那时姑娘真是让人气到头痛!」
「我有吗?」啸月眨巴着眼问。
陈生点头道:「那当然,想想看,自从认识姑娘后,姑娘对大人做了多少缺心少肺的事,那不让人生气吗?」
「你是说捉虫子、逃婚的事吗?」啸月惭愧地说:「是喔,那时候我好坏。」
「妳真觉得妳坏吗?」
身后突然响起罗宏擎的声音。
啸月欣喜地跳起来。「罗大哥!」
而她的身子已经落入了罗宏擎的怀抱,陈生和黄茳也机灵地关上门离开了。
「妳的伤怎样?真的好了吗?毒也清干净了吗?」抱着她坐下,将她放置在腿上,罗宏擎抚摸查看着她颈子上依然明显的伤痕,关切地问。
「好了,毒也没有了,这多亏你救我!」啸月看着他愈显消瘦的面颊,知道这半个月他一定很辛苦,不由心痛地问:「可你怎么瘦了呢?」
罗宏擎没回答她,他抱着她,炽热的目光巡视着她的全身,查看那场致命的灾难是否给她造成了难以治愈的伤害。还好,从眼前的情形看,她恢复得很不错,面色红阔,双目晶亮,唇瓣嫣红诱人。
「月,我没能陪着妳,妳有生气吗?」他抱紧她,亲吻她的太阳穴内疚地问,同时心里充满了对秦家所有人的感激之情,是他们照顾了他的宝贝!
「有,可是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就不气了。」啸月扬起脸对他甜蜜地微笑,并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问他。「以前我对你好坏,你生气吗?」
「不,我不生气!」罗宏擎抱着她柔软的身躯,嘴唇轻轻擦过她光洁的前额,带胡碴的面颊摩挲着她黑亮的秀发,心里充满难以克制的激情。「妳不坏,可妳是个难缠的磨人精!」
他的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他的唇覆盖了她的嘴,正像她渴望的那样,他温柔地亲她,那感觉是这么完美,这么销魂夺魄,他的温柔将她带入了远远超出她预期的梦幻仙境,她感到心中有火在燃烧,仿佛要将她融化在他怀中。
「喔,我好想妳,好爱妳……」他抱紧她,继续在她唇边低声说。因为激动,他的声音颤抖,因为不敢相信她真实地在他的怀里,他的语气迟疑。
「我也好想你,好爱你!你快来娶我吧。」啸月环抱着他的颈子,享受着他的亲吻和拥抱,心里再也没有迷惘和困扰,只希望永远和他在一起!
罗宏擎抬头看着她。「我巴不得立即将妳娶回来,可是——」
「可是?」
啸月对他嫣然一笑,让他心头一热,旋即改变了语气。
「好,我今晚就去妳家!」
罗宏擎抱紧她,是的,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他得先把她娶进门!
抱着她,吻着他,感觉着她的气息,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了,现在只要她在他的怀里,除了感恩外,他再也没有其他要求了!
尾声
喜乐声声奏出了一片火热,晚春的风携着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红艳艳的刺桐花渲染着这份火红和热烈。
夕阳初映的傍晚,花管丝竹依然快乐地响着,可是已透出了几分迟疑。
华丽的花轿等候多时,精美的红幔轿盖在风中飘荡良久,新郎的坐骑踢踏着急躁的步子低鸣喷鼻,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悠闲兴奋的笑语渐渐被猜忌和焦虑所取代,媒人去了一趟又一趟,可仍不见新娘出现,就连秦家大厝的大门都紧闭,徒留那红彩喜幛在门楣前飘舞。
「大人,我进去看看吧?」陈生感觉不妙,轻声问一身新郎装的罗宏擎。
「不用,再等等吧。」罗宏擎心里也透着阵阵寒气,担心他那位爱作怪的娘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这时,门开了,喜乐齐鸣,他翘首以待。可出来的人还是那位当初替他到秦家提亲的媒人。
「时辰到了,怎么新人还不上轿呢?」陈生焦急地迎上去问。
媒人愁眉不展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罗宏擎的心提得老高,此刻,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她不要玩得太过火,不要让他下不了台。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门再次开了,这次是秦啸阳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让罗宏擎心跳停止的淡漠和怒气。
他心一紧,急忙迎上去。「大哥……」
秦啸阳握住他的肩。「贤弟,是大哥对不住你,这个娘子还是不要了吧,大哥给你另寻一门亲!」
罗宏擎觉得眼前一黑,黯然问:「是啸月?」
秦啸阳叹气。「不是她还有谁?」
「昨天我不是告诉过她不许作怪的吗?」罗宏擎近似自言自语地问。
「没错,可今天她说『夫命难从』。」
「夫命难从?!」
「没错,那是她的话。」秦啸阳点点头,又张开手,摊着掌心上的纸头说:「瞧,她还写了这个给你。」
罗宏擎手指发颤地取过纸片,展开一读,因为骤然的放松而觉得虚弱无比。
「她果真是想出嫁第一天就守寡啊?」他大喝一声扔下纸头,在秦啸阳的哈哈大笑声中奔进了大门。
就此刻他的表现来看,丝毫没有了往目的镇静与威仪,倒像一个性急的毛头小伙子。
黄茳与陈生同时俯身捡起地上那张纸片,只见上面题了四句诗!
「春日晴好并蒂花,双燕衔泥筑新巢;不坐喜轿不骑马,只要夫君背回家。」
「哈哈哈,我们的夫人可真是有趣!」黄茳念罢,与陈生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