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几天前他才载着她在无人的街道上兜风,一同回想高中时期的疯狂,那时他的小猫笑着、吼着,十足十高中时代那个天地不怕的搞怪女孩,那个鼓起勇气对他表白的女孩。
他的心隐隐抽痛着。
到家了,而他的猫还保持着呆滞的状况。
他抱着她下车、进屋、脱衣、淋浴。
她无言而乖顺,他也说不出一句话,静静清洗着她疲惫的身心,她一直没有正视他的眼眸,他也同样不看她。
因为他知道,这一看,她的小猫一定又要伤心落泪。
再抱着她上床,让她蜷在他的怀里,哄她入睡。
长了尖刺的她,他有办法一一抚平,可是断了翅的猫呢?教他如何给她一对可以勇敢飞翔的翅膀?纵使他真的给得起,她会接受吗?
他舍不得她一人去承担众人无情的责骂,或者定论她未来可能的无情,经过几个小时的煎熬,他已经从怒吼狂叫咒骂:“很好!陈哲男!你赢了!你赢了!”到现在的恢复理智。
只剩下心痛。
没有人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他抚着她细弱的背脊,期待可以长出一对翅膀。
“骆子,我……”
“嘘……”他轻柔且稳定的拍抚她的背。
“我……”才一开口,眼泪再次滑落她的脸颊。
“乖,我知道……”他咬咬牙。
他知道……
他知道她会离开他……
“我没有要他发生这样的事……”她说不下去,眼泪湿透了枕头。
“我知道。”还好他之前就复制了她手机里的通讯录,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她,将她带回他的羽翼下。
他把她紧紧锁在自己的臂弯里,紧到感受到了自己的颤抖,他才放开她。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养采衣问不出口,更害怕知道答案,整个未来都……都消失了……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他将她压向他激动起伏的胸怀里,不让她看见他忧伤的脸。
回来。
“嗯……”她点点头,泪湿了他的胸膛,“嗯……”
“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他逐渐哽咽。
“嗯……”
“你一定要嫁给我……”
我的小猫。
“嗯……”她哭红了眼。
他的男儿泪,一滴一滴,无声的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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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采衣回到医院,回到陈哲男与她原本的生活圈,照顾因脑部开刀,恢复期间会失控、爆怒、幻想,甚至骂脏话的陈哲男。
看着养采衣全心全意的照顾陈哲男,陈家人似乎渐渐原谅了她之前的逃婚,可是没有人发现养采衣正疾速消瘦。
她像赎罪般包办了陈哲男的一切物理与心理治疗,被截肢的他变得乖戾而愤世嫉俗,任何尖酸刻薄、难以入耳的咒骂,他全如乱石一样朝着养采衣发泄。
有时候更过分,他直接拿起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便往养采衣身上丢。
常常是护士看不过去,要养采衣离开,或者偷偷劝告养采衣,至少要让他的家人来试着照顾病人,可是陈家人却拿养采衣当媳妇一般使唤。
日子变得很煎熬,养采衣常常觉得,她住在那间有着仙人掌的屋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像今日,陈哲男直接将复健用的热枕头往她身上丢。
难堪的是,于云婷及其他好友也在现场。
于云婷只能很艰难地陪着养采衣一同到病房外透气,一旁陪同来看养采衣的少琦及亚梅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云婷,你就不能叫陈哲男他妈稍微有点良心吗?采衣已经几乎一个月没有离开过医院了!”
“我……”于云婷当然知道养采衣很累,可是阿姨摆明了就是要养采衣当媳妇,此时不用悲情攻势绑住养采衣,未来她那个截肢的儿子还能娶谁?
“采衣也有母亲耶!她以为人家女儿就可以这样糟蹋吗?”亚梅看不下去了,将这几次看到的不满一古脑说出来。
“我……”于云婷也非常为难,“我……”
“你什么?!我告诉你,采衣这样已经很够了!她本来就可以不用回来的,都解除婚约了,她根本理都不用理陈哲男!”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都没发现采衣只剩下骨头了吗?”说着,亚梅转向养采衣,“你不用觉得愧疚!他会出车祸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照他那种死爱钱、拿生命赚钱的方式,打瞌睡开车,这次不出事,未来也会出事!”
“可是我阿姨说……”
冷静的少琦打断于云婷的话,“别把你阿姨说了什么说出来,云婷,你也该知道,那是你阿姨的一相情愿。”她对于眼前的状况深感无奈。
这些于云婷都知道,可是……
一直没啥精神的养采衣,霎时专注的看着于云婷。
“云婷,你阿姨……”
“你阿姨该不会还要采衣嫁进陈家,伺候大少爷陈哲男吧?!”亚梅不敢置信,世上竟会有这样自私的人!“我的天!没错,身体上的残缺是很令人心疼、心痛,可是采衣并不是在他出车祸之后才说要解除婚约,这家人为何这样欺负人?还一副出了事的人最大的模样!你刚刚有看见你表哥对采衣的态度吧?这样的话你还真说得出口!”
“我阿姨确实是这样想,因为看采衣这样无怨无悔的照顾表哥,这不是要回来照顾表哥一辈子,那是什么?”于云婷干脆豁出去了。
亚梅一听,再也忍不住了,“该不会连你也这样想吧?!难道你不知道采衣只是在等适当的时机告诉陈哲男的父母亲?”
“什么时候会有适当的时机?等他的腿长出来吗?”于云婷的情绪也在此时崩溃,眼泪扑簌簌的滑落。
一边是表哥,阿姨,一边是好朋友,她帮哪一边着想都不对!
是啊,等他的腿长出来吗?已经发生的事不该用这种方式解决,可是谁来告诉她,她该如何解决现况?
养采衣静静地跌坐椅子上,像被榨干了力气,只能无力地掉眼泪,双眼失焦地看着窗外的白云蓝天。
灿烂的夏天就在窗外发生与消逝,而她却只能在这个冷气房里度过每一天,她没有在这个季节里到过那个房子,光线投射进那个房子会是怎样的情景?
月光还是会斜斜地洒落地上吗?
仙人掌怕不怕热?
仙人掌想不想我?
她泪眼模糊,然后静静地落泪。
她好想、好想她那株仙人掌啊……
她好想、好想他!
她颤抖着肩膀,尽量不出声地落泪,那绝望的模样让身旁的好友全红透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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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一角,几度安静冷静的进出医院的骆炎誉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爱怜地看着落泪的女人,牙关咬得死紧。
一个多月了,再让他发现他的女人哭泣,他一定会去将陈哲男的另一条腿打到残废,他说到做到!
下一秒,他踩着愤怒的步伐离去,阴霾的脸色足以让擦身而过的路人吓出病来。
第十章
“我说了,给我所有最好的医生,提供断肢的日期已经确定,断肢的情况也都良好,我知道动手术的人一定是你,你一确定手术室就动手术,”骆炎誉在电话中将一个庞大的先进手术说得有如安排开会流程般简单。
电话另一头的骆炎康脸上出现三条黑线。
他很能理解弟弟近日来脾气暴躁,可是连行径都怪异难解,这就超出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了。
他不得不提醒,“炎誉,医院不是我开的。”
“那你密医博士的口碑是骗人的啊!?那还不如当初直接就接了外公的医院当院长。”当弟弟的没什么耐性听哥哥的小小推辞。
骆炎康挑挑眉,并不动怒,“那你可以请他们帮你安排。”
“问题是,那只猪住在你们医院里!”
“舅舅神通广大,你也可以让舅舅帮他办转院。”
“舅舅不是外科医生。”骆炎誉咬咬牙。
“你这是在求我吗?”
骆炎誉咬牙咬得很大声,“骆炎康,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就我所知,若我一直娶不到养采衣,相信我,恬瑄也绝不会考虑嫁人,或嫁给你。”
很好。
精刀利手、心绪平稳到几乎冷血是外科医生的基本原则,可是骆炎康确实知道,弟弟这次是踩对了他唯一的一处痛脚。
“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
“我就不信这样的手术,你们医院会假他人之手动刀。”
聪明。医院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我直接在手术台上解决掉他,你会不会痛快些?”也顺便解决自己的麻烦。
骆炎誉逸出几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声,“我只会说你够兄弟。”
骆炎康看着手上的X光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倒是有一点疑惑他一直不解。
“好,既然够兄弟,就让你来解除我的疑惑,他是怎么答应动手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