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错下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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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杜绍杰想不知道也难,每天柳茵下课后都会在这里等他,他接送茵茵时,消息自然会传到耳里。

  “我替你向老板请长假,省得每天跑来跑去的。”沈浩独断地开口。

  “要请假我自己不会请呀?又不是没嘴巴。”沈哥的专制对她愈来愈没效,“一天只能探病两次,我若请了假,剩下的时间要做什么?学插花啊?”

  “女孩子讲话不要那么冲。”沈浩纠正着,语气仍是死死地没人气。

  “做人讲话不要那么冷冰冰的。”她反制着。

  沈浩锋利的眼神射向席岱庭,不表露情感,却明白地告示着他不高兴。

  罢了,算她怕这个大哥。一个连骂人都懒的人,她怎能惹他失控呢?

  “算我什么也没说。”摸摸鼻,席岱庭自叹不如。

  “说什么?”柳茵来到她身后,好奇地问。

  “你来啦——”本来趴在桌上发呆的杜绍杰听见她细腻的声音抬起头,精神又来了,“他是谁?”指着她身旁的男孩,他问得有些咬牙切齿。

  不用问,反应素来快人一等的杜绍杰也猜得出答案,这个男孩就是那个很不识相、很不要命的——

  “刘善淳,我的朋友。”幸好柳茵用字遣词很含蓄,只选用“朋友”这一词,否则眼前风流一世的男人会血脉迸裂、不治死亡。

  “这位是大哥沈浩、二哥杜绍杰、大姊席岱庭。”她替刘善淳介绍着,避开杜绍杰的眼神,力持镇定。

  “你们好。”刘善淳有礼地打招呼。

  “嗯。”席岱庭冷冷淡淡。

  “嗯。”沈浩如凶神恶煞一般。

  “嗯。”杜绍杰则没啥兴趣。

  沈浩态度恶劣不足为奇。杜绍杰本来就想宰了这小子,还没动手是给茵茵面子。而席岱庭最近实在不怎么好,总不能强迫她说出违心之论吧?

  杜绍杰仔仔细细打量着刘善淳——果然不怎么样。清风瘦骨,一辈子穷酸样;害羞腼腼,一脸衰相。

  “也许我得重新修正我的问题——”杜绍杰恨呀,恨不得大开杀戒,“他为什么也跟来了?”前些天有阿玲和菲儿当电灯泡他倒还不在意,因为她们和他是同国的。可是小善存的出现令他觉得不妙。

  “早上忘了告诉你,我和他早就约好出去看电影的,”柳茵边说边靠向沈哥,“出事时”他或许可以救她一命。“我只是过来告诉你一声。我们先走了,再见。”她把话讲得又急又快,以为这样一来杀伤力会减弱。

  “等一下,”杜绍杰铁青着脸叫住欲逃之夭夭的她,“你现在是在放我鸽子吗?”

  “别……别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嘛,”她咬着下唇,转而向沈哥求救,“沈哥,你告诉他,事情没那么严重。”

  沈浩冷哼一声,懒得介入。

  “我只是有约在先,一时疏忽。”

  好个“有约在先”、“一时疏忽”!

  “不要太晚回家,听到没?”杜绍杰气归气,却将全部的罪推到小善存身上,舍不得骂茵茵。

  “你在生气?”他的宽宏大量反而令柳茵适应不良,增加了内心的罪恶感和不安。

  “没有。”他说着善意的谎言,心中那把怒火已不能用“生气”两字来形容。“下次逛街记得买一本记事簿回来。”

  “杜哥,你……还好吧?”席岱庭发现他紧握着木椅的手把,抓得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这样叫没生气?

  “要走快走,我又不是大银幕,不用瞪着我瞧。”人在气头上所说的笑话通常令听者更心惊。“我要看菜单,别挡光。”

  “牛肉烩饭不错。”席岱庭配合着他,伸出一只手向妹妹挥了挥,示意她趁火山还没爆发前离开。

  杜绍杰强迫自己别朝她的背影看,目光死黏在菜单上。

  “妹走了。”席岱庭说,替他解除警报。

  “唉!”他肩膀一垮,整个人没了力气地向桌上倒,额头撞上桌面,“没用。”真是没用的男人,想气她却又舍不得气,想留她却又不敢留。“阿浩,你的刀呢?借一把来用用,”他似个酒醉的失意人,“我要割腕……”现在撞墙、撞桌子好像都不足以泄恨。

  “哼!”沈浩以冷哼作答,知道他是说气话,但也不敢真拿出刀来。

  “杜哥,你和妹妹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她觉得平时“乐观进取”的杜哥好像得了失心疯。

  看在大家都算一家人的情分上,杜绍杰也不讳言,“就是我在追她,她不让我追。”他以两句话道尽大半月的风风雨雨,简单不经修饰的话竟被他说得凄凄惨惨的。

  “哇,你自求多福吧。”看到刚才那场“好戏”和他现在的心灰,席岱庭不愿再淌入浑水中,连忙划清界线。

  “你若敢负她——”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花,沈浩预备放下狠话。

  “我这样子像是能负她的人吗?”为什么都没人肯信任他?杜绍杰倒在桌上,一张嘴哀叹不断。

  这倒也是。沈浩辜且相信他。

  “你们觉得那小子怎么样?”他愁苦地问。

  “太瘦,弱不禁风。”席岱庭语气不屑。

  “话太少,没男子气概。”他补充一句。

  “发型难看。”

  “长得没什么特别。”

  “有点矮。”

  “呆头呆脑的。”

  正当席岱庭和杜绍杰你一言、我一句,批评得不亦乐乎时,闷不吭声的沈浩发表意见了,“我觉得你们两个做人不厚道,说话没口德。”

  席、杜两人面面相觑。

  大哥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他支持姓刘的小子?

  “要配妹妹,他还不够格。”沈浩酷酷地发表他的看法,然后踱到吧台拿啤酒。

  另外两人的表情从僵硬转为大笑。

  还是手足亲——虽然是假手足。沈浩还是和他们并肩作战的。

  骂了一堆话,杜绍杰长久以来的怨恨也吐了出来,终于对未来存有些微的希望。

  只不过想到茵茵和小善存在约会,他还是忍不住想撞墙。

  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作“自作孽不可活”,引以为傲的情圣封号也能令他引以为恨。

  ***

  杜绍杰撩开窗帘往前门凝视。

  他一定是疯了。疯得无法坐下来享受一晚的优闲,疯得每五分钟就看一次手表……

  疯得想翻遍高雄县市所有电影院,把柳茵抓回家,一辈子绑牢在自己身边!

  好一个情圣!他咒骂着自己。

  情圣不是应该尝尽情滋味,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吗?为什么他这个情圣只能没用地在这里等门,完全猜不透下一秒自己会有什么心情、会做出什么笨举动?

  情圣不是应该完全主导爱恋,拥有全部的控制权,轻轻松松地操控一切吗?为什么他现在悲怜得坐立不安,满心只盼望她能快回来安定他的心?所有的所有似乎已超乎他的控制。他不只失去了控制还失去了自制……没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能任黑暗和不安扯痛他的心。

  情圣不是应该徜游情海中,所向无敌、无往不利吗?为什么她却总是游移在屈服和拒绝之间,带给他那么多甜蜜后又带来不安?

  栽了、栽了!

  他认栽了。他宁愿别做什么情圣。

  她让他觉得以前拥有的都不算是情爱,只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

  她让他觉醒,让他知道以前的一切都算不上什么。

  他……他现在的心又甜又苦,在情海中飘呀飘的,需要她才能安定下来。

  他……没错,应该是这样,他爱她。

  爱她。一个很坚定的声音从他心中最深、最狂之处喊出。不是喜欢、不是宠溺、不是迷恋……简简单单的一个“爱”宇。

  难怪她会令他失去控制,因为情圣只谈欲不说情、只有喜欢没有爱过。

  不当什么情圣了,他要当个痴心汉——能谈情也能大声说爱的男人。

  虽然爱让他失意,也教他丑态百出,但爱上了就无法甩开。

  他知道、确定她就是他追求的完美、唯一。

  他坠入往事的点点滴滴……在溪流中抓蝌蚪、在空地上堆土窑、骑脚踏车载她去兜风、在树下玩捉迷藏……这些记忆原来不只是像空气般缠绕他,而是赐予他生命的氧气,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而那些记忆因为有她才变得美好。

  移居多伦多之后,他轻狂得忽略那段感情、年少得不懂得把握……但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失落了什么。

  于是他拼命寻找,寻找被压抑在心中最底层的“完美”,一个女人接着一个,愚笨的他反而迷失在世俗中,胡涂得没发觉自己一直拥有他要的“完美”。

  直到看到柳茵两年前的照片,他心中的某处被呼唤、牵引了,等到他踏上故乡时,他才一片片、一段段地拼凑起曾经失落的感情。

  他该感到憾恨还是感激?

  憾恨他迷糊了十多年?感激命运的安排让他终究明白了?

  虽然未来还有很久、很久,但他害怕,怕用一辈子的时间还爱她不够。

  ***

  昏暗的灯光、几乎爆满的戏院播放着今年最受瞩目的西片,特效、音响震撼着人心,却怎么也扰不到柳茵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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