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蹙眉摇头。「不用了。」她清清喉咙。「这点小伤不用去医院,我回家涂涂药膏就好了。」
「可是——」
「真的不用了。不过一点小伤,去医院还得花一笔挂号费,只是涂涂碘酒什么的,实在不划算。」
原来计较半天,是心疼医药费。罗青彦扬起一道眉,好笑地看着她说起医药费时脸上的表情。
「干么?」他笑得好诡异,好像……她脸上沾了泥巴那样惹他发笑。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脸。
「没什么。大概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向茶店要了这个。」他举起手,手上拿着一包用透明塑胶袋装着的冰块。「来吧!」他拉着她走到人行道旁的花圃坐下。
看着他抽出手帕将冰块包好,轻轻地按压在她的手臂上,瞬间冰凉的触感让夏桐抽了口气。
罗青彦轻笑一声。「不过是一点小伤?」
听得出他口气里的揶揄,夏桐撇撇嘴,懒得跟他争辩。
他也不再进逼,小心地移动冰块,确定冰敷了所有伤处。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夏桐接过冰块自己来。
「回家后要多冰敷,可以有效地止痛并防止肿胀。」他叮咛道。「还有你的臀部,如果还一直痛下去,最好去看医生,搞不好骨盆移位了,会影响将来生育。」
听到她最难缠的猎物竟然若无其事地谈论她的屁股,夏桐觉得既难堪又怪异。不知如何反应的她,只能怒眼瞪他。
「还真是多谢你的关心哦!」
不明白她为何生气,罗青彦又皱起眉。「我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你刚刚那一摔很重,对臀部——」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讨论我的屁股?」不想再听他说她的隐私部位,夏桐只好大吼截断他的话。
罗青彦挑起一道眉,快快地开口:「不讨论你的屁股,那么来谈谈你刚才愚不可及的行为吧!」
愚不可及?他在说什么?夏桐眯眼瞪他,不相信他竟然敢开口说她愚不可及。抿着嘴不发一词,她倒要听听看他狗嘴里会吐出什么象牙来。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一般人遇上那种疯子,都会心生警觉、放软姿态好逃过一劫吧?哪有人像你这样还故意刺激犯人的?」许是因为她方才的激烈反应刺激了他的记忆,罗青彦一想起先前在茶店里的冲突场面,就不由得生起气来。
「什么?我?故意刺激犯人?」他还真敢说,她何时刺激犯人了?她怎么不知道?
「没错!」罗青彦犯颜直谏道。「人家都一脸煞气地跑来寻仇了,你竟然还火上添油地教训他,简直是自寻死路。」
听听看这是什么话?受害人明明是她,他却反过来责怪她?这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你觉得我刚刚哪一句说得不对了?错的人是他不是我,难道我还得低声下气跟他赔不是?」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夏桐的脾气也上来了。她双手环胸,杏眼圆睁地与罗青彦四眼相对。
「匹夫之勇!」罗青彦哼道。「今天还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才没能继续更严重地伤害你,万一他趁你落单时下手,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以卵击石的下场吧?」
听到他再次暗示她笨,让她火气更旺。明知道他所言甚是、句句属实,但理智却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你——你这头猪!」
第三章
气急败坏的她,已顾不了理性的哀号,口不择言地骂出长期以来压在心里的秽语。
罗青彦挑了挑眉。相识的六个月来,夏桐从不间断登门造访,虽然她总是笑脸迎人,但他直觉那是她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如今被逼得词穷,终于露出马脚,原来驴子小姐除了固执之外,脾气还挺大的。
恶言一出,夏桐随即意识到不妙。她咬着下唇,想着自己怎会理智尽失地率尔而对?
「猪?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一头猪啊?」他平静的模样反而让夏桐感到一股颤栗。
人家不是说「会叫的狗不会咬人」?相反地,要更加留心的是那种「不会叫」的狗,因为它往往会出其不意地一口咬住你,攻其不备的杀伤力是最强的。夏桐不安地揣测,罗青彦似乎就是这种「不会叫的狗」。
思及此,夏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会如此冲动?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地猛然抬起头。「谁教你……你刚刚不也叫我『驴小姐』?」
他忽然笑开来。「你有听进去啊?你刚刚一脸痴呆的样子,我以为你没听到。」
「罗青彦!」她咆哮。「你这是第N次骂我笨了,别欺人太甚了你!」
「有吗?」他歪着头,露出下解的表情。「我何时骂你笨?我怎么不知道?」
「少装傻了。」她咬着牙说。「你明说暗讽,不晓得骂过几回了。我一再容忍,你当我好欺负啊?」
「你?好欺负?我可不敢那么说。懂得教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人,我不认为是好欺负的。」
夏桐不明白地看着他。罗青彦看她侧着头的模样,有一瞬间他觉得她纯真无邪得好可爱,一点也不像她成熟的外表那样世故。
「你都这样指点别人应付男友的『要求』吗?难怪你会惹来麻烦。」
忽然明白他话中之意的夏桐睁大眼睛。「你……你偷听我们谈话?」
「什么偷听,是被逼听到的好不好?」罗青彦说。「你们说得那么大声,我不想听到也难。」
夏桐才不管他是不是被逼的,也不理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她只在乎他听到多少。
「你全都听到了?」
他挑了挑眉。「你指的是什么?是你劝你学姊试着接受男友『肛交』的求欢?还是那个叫她男友先『自捅』一番的提议?」
「啊!」夏桐孩子气地大叫,老羞成怒地指着他咆哮:「你怎么可以偷听!你什么时候进来坐在我们隔壁的?我怎么可能没看到?」
「小姐,我一开始就坐在那儿了,好吗?你没看到又不是我的错。再说,我压根儿也不想听到你们姊妹淘聊的『隐私』。听到你竟然建议捅男人的屁股,让我想笑又不能笑,差点内伤。」说着说着,他又笑出声来。
「原来,我听到的怪声音是你发出来的。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她愀然作色地又说:「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该就那样默不作声地听到最后啊!那样一点也……也不绅士。」
罗青彦听到她的批评,反而露出更大的笑容。「绅士?小姐,难道你希望我当时站起来『绅士』地请你们不要再讨论吗?还是『绅士』地提供其他意见?如果我那时真的站起来,不把你们吓死才怪。」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夏桐无从反驳。她气呼呼嘟着嘴,恨透了这种无话可说的窘境。
感觉融化的冰濡湿了手帕,在手臂上留下水渍,夏桐咬着唇,突然拉开包包搜索起来。
不懂她突来的举动,罗青彦问:「你在干么?」
「找钱包。」她闷着声说。
「找钱包做什么?」
「还你钱啊!」
像是极力不想和他说话,她的回答都简短扼要且没头没尾。罗青彦叹气,知道若想搞懂她的想法,就只好继续发问。
「干么还我钱?」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刚刚的茶资啊!我不喜欢莫名其妙欠人家人情。」
罗青彦总算搞懂她在想什么。
「哦!」他点头。「怎么会突然想还钱?」
「因为我不想再待在你身边,那会让我克制不住我的冲动。」她整个头几乎都埋进包包里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什么冲动?」
她抬起头。「想杀你的冲动。」
他爆出一串大笑。相识那么久,罗青彦第一次发现眼前这女人好有趣。他知道她其实很聪明,虽然他常有意无意暗示她笨;他也知道她那温柔可亲的模样是表象,其实骨子里既火爆又叛逆。但他没料到她竟然可以这么幽默有趣。
夏桐眯着眼看着他大笑的模样,那股想掐死他的冲动更加强烈了。除此之外,听着他爽朗的笑声,让她的胃又开始痉挛了。
可恶!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干么一直笑个不停?认识他这么久,今天头一遭看到他笑已经够教人惊讶的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严肃得不得了的他,笑起来感觉年轻许多,像小孩子一样。
还有,她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泛着温暖的目光,教她无法移开视线,像歌迷见到偶像般只能目瞪口呆地流口水。
她甩甩头,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竟被他的笑容迷呆了。他是罗青彦、罗青彦耶!她唯一会盯着他的脸看,应该只有把他钉在靶上瞄准的时候吧?
「笑?哼!小心蚊子跑进嘴里,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她一边埋头找钱包,一边喃喃诅咒。
「我听到喽!谢谢你的关心,蚊子看到你的臭脸会自动退避三舍不敢靠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