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我当兵部尚书?为何?原本的兵部尚书秋大人呢?朝廷出了什么事?”毫无缘故的,皇上应该不会升他的职,更何况还是高升尚书!
“秋大人告老还乡了,所以皇上就顺理成章地升你官。”司空瑞说着,露出了一丝苦笑,“不过真正的原因,我想应该是为了平民怨吧!”
“平民怨?”唐节华更加纳闷,“司空兄,你能不能把事情说得清楚点?”
皇上想平民怨与他的升官有何关联,他真是越听越迷糊了!
“你在山上所以不清楚,其实你的婚事和将军千金之间闹出的风波,已经传得京里人尽皆知了。”
司空瑞摇摇头,缓缓将前因后果二道出。
“一般百姓们相当为楚小姐抱不平,而你嘛,虽说大家对你过去像只采花蜂似的印象不太好,但你抵死不纳妾,愿意为楚小姐付出一切的真心,为你换了个回头浪子的美名;因此皇上逼你出家一事,自然也就引起百姓们的不满,甚至被说成是暴君……”
反正老百姓就是这样,对于国家大事并不注意,倒是谈论这些风花雪月、杂七杂八的小事时,传得比风声还快。
当时如果事情只到唐节华被押上山出家,可能也还好,不会真到闹到天怒人怨,偏偏庆铃在得知唐节华被送上山当和尚之后,立刻把唐节华的孩子丢到唐家,就此跟唐家一刀两断,并且马上为自己找了媒人说亲,嫁给京城里一个富豪家的美公子。
这样的剧烈演变让皇上承受了更大的骂名,大家到处传说皇上不够仁德、棒打鸳鸯、恶意拆散人间难得的爱侣,还将唐节华与楚秋晓的事改编成戏曲,到处传唱。
结果唐节华和楚秋晓就这样被传成了有情有义的爱侣,庆铃则是花心的狐狸精,而皇上变成了和庆铃联手的暴君……
“什么?”唐节华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地爆出三个月以来的头一个笑声。
“暴、暴君!他们居然说咱们那位仁政爱民、公私分明的皇上……是个暴君!天哪!当初是谁把祁国百姓从先皇那水深火热的腐败朝政里带出来的!不就是咱们那个‘暴君’皇上吗?亏他们想得到这种词来形容皇上,也怪不得皇上肯找回我!”唐节华笑得差点没气。
听到这儿,他知道自己是用不着再去担心庆铃的问题了,因为庆铃果然如他所料,一发现他这个目标没了,立刻掉头找下一个!
三个月来的忧郁在瞬间被司空瑞带来的好消息一扫而空,他抹抹脸,把刚笑出来的眼泪给擦掉,好不容易才拉回正经的情绪,抬眼望向司空瑞,问道:“那么楚小姐呢?她可安好?听你这么说,想必皇上是不可能另外为她赐婚了吧?”
“这……”司空瑞没有唐节华那般的好心情,听见好友的问题,他非但笑不出来,一张俊脸上甚至露出更加沉重的表情。
“这什么?”唐节华的笑容在瞧见司空瑞的凝重表情时瞬间僵住,他扯了扯僵直的唇角,勉强的问:“司空兄,你倒是回答我啊!楚小姐她到底是……”
原本他以为在百姓的压力下,皇上应该会收敛之前的怒气,让他与楚秋晓完婚,可看司空瑞这副模样,事情又好似没那么简单。
“事实上,皇上除了命你回京赴职,还要你……迎娶楚小姐,甚至加封了她白荷夫人的名号。”司空瑞越说,面色越是阴沉,与他口中说出来的喜事可谓格格不入,他甚至重重地叹了一声,才继续将口谕说出:“可是……你要娶的……是楚小姐的牌位!”
话一落,犹如在瞬间将唐节华自仙境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
“你说什么?”唐节华蓦地起身,半副身躯横过桌面,一把揪住司空瑞的衣领,沉声喝道:“司空兄!你说什么?秋晓她……她死了?”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的!他还期待着可以回京风光的迎她过门的!难得皇上终于愿意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何秋晓却死了?
“反正你迟早会知道,所以我就不瞒你了。”司空瑞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在你被送到山上之后,皇上便另行赐婚,将楚家千金嫁给其他官员的儿子;结果楚家千金宁死不嫁,最后留了遗书投河自尽。”
其实,楚秋晓自尽身亡的原因,才是引来百姓们埋怨皇上的真正主因。
在百姓看来,楚家千金等于是让皇上给逼死的,所以才对皇上骂得毫不留情,让皇上不得不收回成命,承认自己是真的太过意气用事,遂想好好弥补一下这对苦命鸳鸯。
“至于皇上要我送来的东西,则是楚小姐留给你的。”司空瑞自怀中掏出一封遗书,里头还夹着一束黑发。
那股柔润的感觉和淡雅的清香,以及信里娟秀的字迹,唐节华看得一点也不陌生,因为那确确实实是楚秋晓的。
字里行间,一句句宛如亡妻的遗笔,留下的净是对唐节华的依恋和不舍;尽管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所谓的交心,或许便是如此吧!
舍不得,那是一定有的情绪,而唤唐节华一声相公,则是楚秋晓这辈子没来得及实现的心愿。
所以她以笔代声,唤了唐节华相公,自称为妻,就盼来世有缘再相守……
“秋晓……”唐节华把脸埋在信里,一字一句看得他心酸、也心疼,没想到在他苦守山上的时候,楚秋晓竟受了这么多的苦难,那原该是由他来承受的啊!
“是我对不起你……秋晓……”唐节华紧抓着遗书,只差没扯破了它,一想到那是楚秋晓的遗物,他就感到又爱又恨。
胸口泛出的疼痛如虫蚁啃蚀,穿透了他的心口,痛得他几乎无法出声,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早已被他抛至脑后。
热泪滚落在信上,浸湿了墨迹,也模糊了唐节华的视线。
他的妻、他的情人啊……
过去的笑靥尚且历历在目,她却已经抛下他独赴阴间。
秋晓……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之间,不该只有这么短的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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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办了个盛大的婚礼,将楚秋晓的牌位迎回唐家大宅,正式完成了这场冥婚;而唐节华对于楚秋晓的忠诚真心,也让他的花心浪子名号从此被废,取而代之的,是三不五时上门提亲的媒婆。
虽说是娶了个冥妻,但能够嫁给一个认真负责、又可托付终生的好男人,总是姑娘家们的心愿;所以尽管唐节华已说明自己终生不再娶,仍有许多小姐总还抱着一丝希望。
只不过,这位年轻的兵部尚书,却真是吃了秤陀铁了心,娶回楚秋晓的牌位后,他将全付心力寄情于工作,从此不再踏入花街半步;至于庆铃丢给他的儿子,他起了“寄秋”一名,多少是为了思念自己的亡妻。
虽说是庆铃丢下的孩子,但总是自己的血缘,而且楚秋晓也曾说过,不管是哪个姑娘带孩子上门认亲,她都会视如己出。所以唐节华尽心尽力地教导儿子,只是他没告诉过儿子,说他的生母是不负责的任性庆铃,反倒说他的娘亲是楚秋晓,生前是个才女,死了也让人传为美谈;只要一有空,他便带着唐寄秋到河边去祭祀楚秋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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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政、内乱、外族谈和,再加上家业、孩子,以及对亡妻的思念和不时的清香祭拜……就这么一过五年,春去秋来、冬去夏至,转眼间唐寄秋已是个六岁娃儿,而唐节华也从当年祁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兵部尚书,成了个稳重谨慎、眸光带点寂寞的好男人。
入秋时节,唐节华依例带了儿子来到楚秋晓投河之处。
唐寄秋一见到河便迳自戏起水来;至于唐节华……那粼粼水波只令他惦念起楚秋晓。
“爹!”唐寄秋突然扯开嗓门,大老远的叫唤望着河面出神的爹亲。
原本唐寄秋在与爹亲一同拜过娘亲后,为了让爹亲可以好好静一静,和投河的娘亲说说话,他便会跟随行的仆人到附近转转,等黄昏时再回河边和爹亲汇合。
这本是每次来河边祭拜楚秋晓的习惯,可今天唐寄秋却打破了惯例,大声嚷嚷起来,打断了唐节华的思绪。
带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仆人,唐寄秋一路顺着河岸跑了回来。
“怎么了?”唐节华当是儿子闹出了什么乱子或受了伤,所以一把抱住迎面奔回的儿子,便弯身细细检查起来。“什么事让你嚷嚷成这样?”确定儿子没受伤,唐节华才问道。
“爹!这里有庙,庙里有尼姑……”唐寄秋指着下游的方向,一边喘气,一边开心的大嚷着。
“少爷……对不起,是小的没看好小少爷。”仆人露出为难的表情,低声歉道:“小少爷说想放纸船,我就跟着放了,哪晓得一没注意,小少爷就跑到前边林子的庙里去,还被庙里的人给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