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案上射来的恳求眸光,再看姚彩衫气昏了头,根本就是为求清白而做的脱轨演出,别说情欲了,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季清澄拼命的摇头,「不用了。」
她不该以为能令他知难而退,他总是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证明他这个人的全貌,灿笑着宠人,白目地拼命步步进逼,全都仅是一份挚友情谊而已。
她应该开心他对自己半点邪念也没有吗?无法控制心中的一男一女在拔河。
姚彩衫脸色仍旧若有所思,「信我了?」
「信你了。」
「会不会再怀疑我对你或对别的男子有不安分的妄图?」
「不会再怀疑了。」
季清澄紧紧扣着手臂,忽视心头某道细细裂缝是以何为名,只求能够眼不见为净。
姚彩衫脸色突转,变得温柔。
「过来。」
听他命令自己靠近,但季清澄还有些进退两难之际,仍被姚彩衫压倒在桌案边的狼狈男子也出声了。
「季清澄,求你快过来,我腰要折了。」乐逍遥艰难地道。
季清澄闻言,牙一咬,走到姚彩衫的面前,无论他要挥拳还是要揍她泄愤都逆来顺受地闭上了双眼。
「放开乐兄吧,我信你了。」她断然地说着。
耳边响起不小的声响,想是乐逍遥被放开后逃开,她感到强烈的威压感靠近,但她坚持着不退。
突地,凉凉的手指抚上额际,季清澄一惊,立刻张眼。
一脸深思的姚彩衫似乎在判断。
「不太热,不过,我还是去要些降火的五花茶来。」
姚彩衫语毕,转身就走。
惊到说不出话来,再也收不住眼光的季清澄,痴迷凝望那不择手段也要一偿心愿的背影,芳心就这么碎成了沙,再也收拾不起。
心头响起幽然叹息。
如果,能得到他如此宠爱的女子,应该会很幸福才是。
只是非常可惜,他绝对不是以那种眼光看着她,以男儿身活了近二十年的自己又怎么有资格可以奢望,他会对这样的她有一丝丝的儿女之情呢?
但是,无法不心动,她还是无法不心动呀!
就算他仅是把她当成姊夫人选,把她当成心腹知交,把她当成兄弟来看待,她都已经不可能不心动了。
着魔并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连串失足坠落,然后百折不回的疯魔。
就依他所认定的吧!
他要她成为他的知己,成为他的好兄弟……
然后,忘了自己是谁。
第六章
时间咻地飞逝,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对于猛地一回神就要入秋,七夕还在眼前,莫名其妙一跃至中秋,姚彩衫却没心思去惊骇,满脑子飞转着后悔、后悔,比沙还多的后悔。
噢,他好似做了很不得了的事情!
姚彩衫欲哭无泪,后悔不足以形容此刻心情,他向来被教导气疯了不是任意妄为的藉口,戒急用忍才是上段修为。
若按照大夫的说法,姚尔尔是镇日奔波所累积的淤暑瘴气一口气爆发,还有些伤风,所以得在华家休养至少一个月,而他却在到华家的第一天就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为了博得季清澄的信任,而神经错乱地做出了惊人之举。
他不后悔对乐逍遥那么做,反正这从小带自己做坏事的兄长,还对他做过更夸张的事,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恶整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是他后悔的是不知该拿什么脸,去面对此刻坐在面前,泡茶啜饮的斯文人儿。
在做的当下,快意风行,做了之后,万般后悔,差不多一个月后的现在,后侮几乎已是一头庞然大物,更是令人想一头撞死丢人现眼的自己了事。
冲动,男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冲动,君不见这季清澄即便见识过他发疯之后,还能八风不动和他一起喝茶。
看着季清澄依旧如故,猜测那天他可能只是热昏了头,或许心情也因为走走停停而恶劣,所以只是随口说说,他怎么可以一把火上来,就以为季清澄内心真的那么想?
虽然当下是真的很气被误解,可是若他自觉行得正,就该堂堂面对,用行动去化解对方的怀疑,而不是反其道而行。
不知道季清澄是不是因为怕他动怒,所以被迫和他相处?疑心大起之后,一如过往的交游,着实不是滋味。
姚彩衫手上扳着饼,玩到小碟里惨不忍睹,才总算决定无论得到什么回覆,都要问个清楚。
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一翻两瞪眼比较合乎他直来直往的个性。
「清澄……」姚彩衫讷讷呼唤着,深怕眼前人会不予理会。
明知道他不会,可是自己就是很不安。
轻轻嗯了一声,反应平稳的季清澄没有迟疑地应了,举着泥紫小壶为他斟透明的茶汤。
「怎么了?」季清澄一如往常,但随即想起什么一般,「啊,我懂了,这江南茶叶虽不如『蝉冀』,可我试过味道,也不会苦的。」
嗯,不是苦不苦的问题,他还没法子思考到这一步。
姚彩衫偷偷抬起头瞄着季清澄的脸色,一如往常,可是他就是觉得不太妙。
正常没有两样,却有些缥缈,有些透明,一如端午时在大街上寻回他时,他的脸上也是这般神色……好似被风吹过,便会化开。
「不是怕苦口,」他忙摇手,换来了个更困惑的表情,「我只是……」
没有下文的话语,季清澄一脸不解,但还是不愠不火的开口。
「只是什么?」
就是这个「只是什么」难以回答,姚彩衫也有些迷惑,但接着他决定豁出去,干脆些问个明白。
「我想——」
「小老弟,你说这茶不如『蝉冀』是什么意思啊?!谁不知道当今天下,巴茶早已过时,是江淮茶叶的时代了啊!」
突如其来的讥嘲之声,姚彩衫内心啧了声,老在紧要关头就会被坏事。他抬起脸来,几个穿着普通,可一脸鄙夷之人映入眼里,不知怎么的,他不想花时间和他们抬杠,会使他生出浪费生命之感……人生苦短,该使在值得的事上。
被质问的季清澄仍旧如常穿着巴蜀服饰,自斟自饮,眼里星火不生。
「这是事实。」
或许是这坦然的肯定语气更激怒了对方,一行数人哼地笑了起来。
「咱们才不信,要是出色,怎么也不见销售到四方?看你这乡巴佬样,肯定不知道长安城里沽饮阁和京醉楼没选上的茶叶,便不值得一哂吧。」完全瞧不起人的男子,傲慢笑着。
季清澄还没回答,姚彩衫已经听不下去了。
连家里名号都被搬出来了,他怎么能忍受自家招牌去为这些吃饱了没事干故意寻衅的家伙背书!
「沽饮阁没用『蝉冀』是因为这『蝉冀』太稀有,稀有得连未来当家也只喝过一回,你们这些看起来没见过大世面的家伙,有喝过『蝉冀』吗?没喝过,又凭什么贬得一文不值?清澄要说这茶叶不如『蝉冀』,那这茶就肯定不如!巴茶过时?淮南产茶量大是实,用各领风骚合适,何必非要把人踩下去?若是一比,最后名不副实的羞耻下场可就丢人啰!」姚彩衫半讥半笑地说着。
被嘲笑没见过大世面,又被说是名不副实,或许还对唇红齿白的姚彩衫有些自卑,站在桌边不走人的男人们个个脸色涨红。
「你又凭什么说得你一副明白个中内情?」其中一人拔尖声音质问。
个中内情?他和清澄不明白,那就天上人间海外黄泉都不会有人明白了。
姚彩衫扬笑,似个孩子,天真开朗。
「因为我和他就是当事人嘛!能搬出沽饮阁的名号,自然该听说过姚家的姚彩衫和巴蜀季家的季清澄吧。」他浅声笑着道,说得一脸无辜。
那几个人哑口无言了半晌,但看着一人身穿苗衣,一人确实五官极为出色,都合乎传闻,不由得相信了几分,但好似还不死心。
「记错了,是京醉楼,是和你家打对门的京醉楼!」
姚彩衫翻了下白眼。
真是群没有三两三还敢上梁山的家伙,这种情报要没掌握,他未来也不用当家作主了。
「京醉楼卖的茶,种类比咱们家少,况且你们这么有自信,应该也是产茶人家,鼎鼎大名京醉楼的女少东楚小南,现在人也在花露华家,不妨带上你们最有自信的好茶,随咱们回去,让她和咱们姊弟一并试试,若茶真的好,说不定能多两笔大生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瞎眼婚事闹得全天下人皆知,当然知道京城第一艳带着弟妹,还有另外两位未婚夫,和随后追上的楚小南一行人马进驻了华家,数人脸上都有些难看,又随口胡说八道了几句后便快步逃开。
姚彩衫也懒得追打下去,一则他不爱生事,和气招财,二则这群搞不好只是沾别户优异茶商之光的茶商,还没那本事招他动大气。
「哼,要料到最后会夹着尾巴逃,何必又要来招惹是非?」他扁了下嘴不以为然,回过头,急忙想回到先前对话,「清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