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抽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卢映苓,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骨气?」
她别过头,语音更加沙哑。「在爱情面前,我不需要骨气。」
他震住,无语地瞪着在她唇畔淡淡漾着的,那一抹苦涩的笑。
她没看他,径自低着头,默默地洗着碗盘,一双玉手,在满槽油污中来回搓揉。
他瞪着,心跳不知怎地加速起来,一下下,重击胸口。
「别洗了!」他猛然捉住她的手,眼中冒火。「我说过,我娶妳回来不是要妳当煮饭婆的,这些明天让钟点佣人清理就行了!」
「没关系的,我自己造成的混乱,自己收拾。」她想挣脱他。
他不肯放,强硬地将她的手拽到自己眼前。
纤纤十指,虽然还是如同从前一样白皙,却细细地冒出了几颗小小硬茧,而那掌心,虽仍绵软,却已不再柔细,微微地有些粗砺。
这是……她的手吗?
钟晏铭难以置信地用拇指抚过几粒细茧。
堂堂卢家大小姐,端盘子、洗碗、煮饭,一双原本娇嫩白皙的玉手,现在不仅粗了,还长了茧……她怎么舍得这样糟蹋自己?卢家父母又怎么舍得由她去?
她生下来,就是要享福的,不是吗?
「你放开我!」注意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她一时有些羞惭,急忙抽回不再细滑的手。「这一点点碗盘,我很快就洗好了,你去……你先去洗澡吧。」她几乎是哀求着他赶快离去。
她还要洗?还要继续糟蹋自己?
怒火在钟晏铭胸口熊熊地燃烧。
「我说别洗了!」他一把揽过她的腰,粗鲁地将她拉入自己怀里。「妳一定要跟我作对吗?一定要这样气我吗?」
映苓惊愕地望着丈夫眼中的怒火,不知所措。他在气恼些什么?
「晏铭……」
「为什么妳会成为一个厨师?」他瞠瞪她,迫切的语气简直像法官审问犯人。「为什么妳大学时要到餐厅打工?妳这几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映苓讶然睁大眼。
她没听错吧?晏铭问她的过去?从两人重逢之后,他对她一直是冷冷淡淡的,现在竟关心起她来了!
她心一扯,感动得嗓音颤抖。「那、那你呢?你这几年,又是怎么一路奋斗的?我爸跟我说,一开始,你好象是在工地当建筑工人──」
「住嘴!现在是我问妳,不是妳问我!」他口气严厉。
她却仍是满腔温柔。「如果我告诉你我怎么变成一个厨师,你也会告诉我你怎么当上冠洋的总经理吗?」
「妳不需要知道这些!」
「可是我想知道啊!我是你太太,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妳住嘴!」他再次喝止她。「我们只是因为利益才结婚的,不许妳自以为是地干涉我!听到了吗?我不准!」
他好凶。
映苓吸口气,眼眸不争气地发酸。「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她细声低语。
钟晏铭瞇起眼,气息更粗重了,胸膛激动地起伏,忽地诅咒一声。「妳说话一定要这么小声,像受足了委屈的小媳妇吗?」
「我……」她无可辩解,眼角落下一颗泪。
看到那颗眼泪,他脸色一变,更火大了。「算了!妳别再说了,妳说得已经够多了!太多了……」
冰凉的嘴唇猛然攫住她。
她吓一跳,脑海一片空白,过了片刻,才弄清楚眼前的男人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正吻着她。
两瓣凉凉的唇,正霸道地在她身上点火,一双大手,更不客气地在她粉嫩的肌肤上四处探险。
她不由自主地晕眩,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力气,瘫在他怀里。
他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专属于他的,既阳刚又性感的味道。
她贪婪地嗅着那味道,柔软的娇躯更贴近他,好想将自己整个人都揉入他体内。
他感受到她的急切,低吼一声,忽地打横双臂,拦腰将她抱起。
她紧紧地勾住他肩颈,好象深怕自己一松手,他便会弃她不顾。他低下头,不断与她双唇相互啄吻。
不过几秒,他便抱着她来到卧房,还没来得及将她在床上完全放好,便被她勾上了床,两人叠在一起。
领悟到自己正压在她身上,他连忙侧过身。「妳没事吧?我没弄痛妳吧?」
映苓听他这么问,不觉怔住。
他竟然怕压痛她,他……还是关心她的。
「我没事,一点都不疼。」疼的,只有她的心,因为他对她残留的这份温柔。
「我爱你,晏铭。」她喃喃低语,红唇诱惑地贴向他,长腿也紧紧地、如水蛇一般地缠住他。
今夜,她绝不放他走──
第7章(1)
映苓含着笑意醒来。
新婚两个多月,直到昨晚,他们才真正完成了洞房花烛夜。
忆起昨夜的疯狂与激情,她羞红了脸,却也满腔甜蜜。她起身,首先往床的另一边望去。
原先躺在她身畔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凌乱的床单,证明他曾经存在。
他离开了。
映苓抬眼望墙上的钟,才六点多。
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吗?
她翻身下床,随便套上睡衣,便往外寻去,屋内静寂,除了她,不见人影。
他果真走了。
他,是否后悔了呢?后悔自己昨夜一时冲动,跟她有了肌肤之亲,所以才一大早就匆匆走人?
映苓失落地想,倚墙叹息,有些惆怅,却不难过。
虽然经过一夜狂情,她无法在醒来时,第一眼便看见自己最心爱的男人,但至少,他愿意和她同床共枕。
这就代表,他对她设下的防线,正逐渐崩溃。
那么,只要她再多做一些,多努力一些,总有一天,他会重新接受她,允许她完全靠近自己。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她相信。
映苓坚定地想,双手握拳,对自己做了个鼓励的动作,然后便翩然走进浴室,沐浴盥洗。
她对着镜中还残留着红霞的脸,盈盈一笑,轻声自语──
加油吧!映苓,今天妳要做的事情可多了。
*
首先,是准备一个营养丰富的午餐便当。
映苓向钟晏铭的秘书打听了今天的行程表,知道他会在公司用餐,于是精心料理了几道餐点。
经过两个月的尝试,她大概已经捉摸到他的口味,知道他挑食挑得过分,很多蔬菜都不喜欢吃,尤其红萝卜跟茄子,死都不碰。
就这方面来说,这男人简直跟个孩子没两样!
她既莞尔又无奈,却不想就此认输,为了丈夫的身体健康着想,她希望他能均衡摄取营养。
她将胡萝卜捣成细碎的泥,揉在他喜爱的马铃薯里,加上打碎的水煮蛋、玉米粒等等,做成一道清凉可口的沙拉。至于茄子,她也捣碎了和入面粉,杆出一条条Q劲的面条。
饭后的点心,藏着他讨厌的菠菜,冰凉好喝的葡萄柚冰沙里,偷偷打进了芹菜。
怕他见到她亲自送便当不开心,她来到公司楼下,请秘书下来取,假装是由外头买回来的餐盒。
一小时后,秘书打电话给她,笑着报告总经理一面看公文,一面漫不经心地把便当一扫而空了。
映苓听了,一颗心忍不住雀跃。
她笑着跟秘书约定,以后都用这种方式偷偷给钟晏铭送午餐和晚餐,不让他饿着自己。
挂断电话后,映苓着手进行第二件事。
她去找一个人,一个可能会知道钟晏铭这十年间是怎么过的人──林四海。
「映苓!怎么妳也会来这里?」林四海正在常去的餐厅用餐,见映苓来了,笑得爽朗,显得很惊喜。
「我听说林伯伯很喜欢这家餐厅的菜,每个礼拜五都会来,所以我特地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你。」映苓笑着坦承。
「原来妳是特地来找我的啊!」林四海扬眉,招呼她坐下。「来,一起吃吧,妳想吃点什么?我推荐这里的香橙鸭肉,很嫩。」
「那好吧,我就要这个。」跟服务生点了餐后,映苓端起桌上的冰水,啜了一口。
林四海笑望她,眸中闪着光。「我听说了,映苓。」
「听说什么?」
「听说昨天乘风他们去你们家叨扰的时候,妳当着大家的面对自己的老公示爱。」林四海呵呵笑,语气不无调侃之意。
映苓一下子脸颊烧热。「怎么……林伯伯这么快就听说了?」流言八卦,果然传得特别神速啊!
「妳别误会,林伯伯没笑妳的意思。」见她脸红,林四海忙澄清。「我只是很佩服妳。」
「佩服我?」映苓讶然。
「很少有女孩子敢这样当众坦露爱意。听说妳还说是自己向晏铭求婚的是不?呵呵,晏铭听老婆这么说,肯定得意死了!」
「他才没得意呢!」映苓不情愿地嘟起嘴,俏颊更艳了。「他还说我笨,骂了我一顿。」
「他说妳笨?」
「嗯,他说这件事一定会很快传出去,到时我会变成大家的笑柄。」
「晏铭这么说?」林四海端起红酒杯,深思地饮了一口,眼眸直盯在映苓染红的脸上。「没想到他这么担心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