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上身赤膊的他,露出小麦色的精瘦体格,除了六块腹肌,看不到一丝多余的赘肉。这个体格不再是记忆中的瘦弱,而是多了股吸引力,让她目不转睛,难以转移。她漾开笑容,将竹篮搁在竹屋外的木桌上走向他。
郎士元收回视线,用布巾拭去脸上的水渍。
「士元哥,你以前这里全是骨头,现在没啦!」吴忧没想到要避讳,小手自然贴上他的腹肌,先按了按,再左右摸了摸。嗯,这触感真不错。
「做什么!」郎士元如受雷击般的身子往后一弹,避开她的手。
她不由得一愣。因为郎士元从不曾如此对她,她只觉得胸口一窒,心受伤了。
「士元哥,我手又不脏,真的啦!」对于他的排拒,这是她想得到唯一的理由。
郎士元知道欠她一个解释,但他怎能向她剖白,是因为她的手抚触他的腹肌时,小腹下迅速生出的燥热反应,令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因此出于本能,他想避开这种尴尬的刺激。
「我身上湿,别弄脏了你的手。」他找了个最安全的借口。
「我不怕。」笑意重回吴忧的颊边。「士元哥,你身子骨变得壮实啦,以前我常想怎么让你身上多生出几两肉,现在可不用担心啦!」她又伸手摸摸他。
郎士元费劲地压抑下蠢蠢欲动的反应。「小忧,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吗?」他希望她能听得懂他的暗示。
「知道啊,这句话我可是奉为圭臬。」吴忧扩大她的手抚触的面积。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你的肌肉触感跟我的完全不同,真有趣。」她根本没听进去他的暗示。
跟她的比?这一想像,教郎士元的自制力差点消失不见。
「小忧,你现在这样叫做吃豆腐。」他咬牙切齿点出事实。
吴忧纤手一顿,抬首与他对望,满脸惊讶。「才不是。」这怎算是占便宜?那她不就是登徒子了?
「是。」他望着她的眼神坚定,一瞬也不瞬的。
「可从前我还帮你擦过背呢,你也不打紧啊。」她争辩。
「那是从前。」郎士元清楚地划下界限。
「都一样的,都是士元哥啊!」吴忧不喜欢与他拉开距离,她只想重拾两人之前的亲密关系。
郎士元不耐地钳制住她的双臂,将她拉至面前,与她对视。「看清楚,我虽是你的士元哥,但同时也是个男人,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啥都不是的小乞儿,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瞧他认真的宣告,吴忧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意什么。是男人也好,是小乞儿也罢,对她而言,他就是士元哥,再也没有其他的身分。
「我很明白啊。」她很认真地说。
「你又明白啥了?」她的神情让他觉得她会明白才怪。
「我明白你已经是个大神医啦,我可有说错?」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是她别再拿他当兄弟看。她到底懂不懂?
「好好,你是男人,不喜欢人家随便碰你,是不?我知道了。」她不情愿地缩回手。「这样你不会再生气了吧?」
气!怎么能不气?
「我的重点是,你别碰我时像触碰猫啊、狗的一般,只觉得好玩,再没有其他的感觉。」他说得够白了吧!
「猫啊、狗儿毛茸茸的是很好玩,士元哥可没有毛茸茸的啊。」
她的意思是他比狗不如?郎士元气呼呼地丢下布巾,套上衣衫便往屋里走,他放弃再继续这个话题。
「士元哥,先用早膳吧。」吴忧跟在后头嚷着。
「你要饿了,自己先吃。」他打开藤柜,翻找里头的书籍。
「先前我到厨房弄些你爱吃的菜,怕厨娘的口味放得不对,所以每道菜都先试吃了一点,就吃饱啦!」
这无心之语却道出了她对他的用心,郎士元稍稍收起不满之心。「这先给你看。」他递给她一本册子。
「是什么书?」吴忧顺手翻阅。
「这是我这些年来研究出的饮食养生,你要跟我学医,先从咱们日常生活所吃的食物去认识其成分及疗效,是最基础的学习步骤。」
真要学?吴忧心下喊糟,她根本没打算过要跟郎士元学医啊……
瞧书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士元哥一定花了许多的心思,将其所得的经验全记录下来,这对想学医的人是宝物,可对她而言,这些字她全认得,却有看没有懂。
「士元哥,你先用膳吧!」这一招希望能转移教她学医的注意力。
「也好。」郎士元朝屋外走。「我用膳,你就在旁看书,不明白的可以马上问,成效最佳。」
糟!她的如意算盘不但没打成,反而被他拎在身边盯着她看书,她只好低首瞧着手上的册子念念有词。「册子啊册子,你可别太为难我啊……」
第六章
吴忧为郎士元准备粥及四碟小菜。
「这些年在北方,吃的都是五谷杂粮,许久没吃粥了。」
「那士元哥,我帮你布菜。」吴忧见郎士元对她所准备的膳食,透着期待的表情,热心地张罗。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快看书。」
啊?吴忧像泄了气似的,但这是士元哥答应留下来的条件,为了不让他离开,她只好乖乖地拿起书本。
黄米:和胃、健脾、乌发。
高粱:除了和胃、健脾,还可以凉血、解毒、止泻。
啧,她平常又不吃这些东西,记它做什么?看看荤食好了,她翻到肉类篇——
猪肝:治肝脏虚弱、夜盲症。
猪肺:治肺虚、咳嗽、咯血。
猪心:治惊悸、怔忡、心慌、失眠。
嗯,这几天她为了士元哥到底会不会留在顺昌府,经历了惊悸、怔忡、心慌,那她该多吃些猪心喽!
她翻到羊肉篇——
羊肉:补气养血、温中暖肾。
羊胃:补虚益脾。
羊心:治忧臆气,除邪扶正。
哇,羊心这么好用?她继续往下看。咦,这是什么?
郎士元见她静静地坐在他身侧,认真学习的模样,仿佛回到从前。所不同的是,以前周围还有其他的吴家手足,而此刻,竹林里唯有两人,再没有第三者的干扰。
这幅景象是他梦寐以求的情景,以前当它是个幻想,想不到竟能美梦成真。
他心情大好,又盛了一碗粥,随口问:「有问题吗?」
「有啊,士元哥,什么是白腰?」
噗~~他口中的粥喷了出来。「咳咳……」还不小心呛着了。
「士元哥,你别吃太快。这书上写的,吃快伤胃,呛着了损气管。」她摇头晃脑地提醒。
「……」郎士元的眉角抖了抖。
「我说得不对吗?」这次吴忧明确地察觉到他不快的情绪。
「没有,说得很正确。」他擦擦嘴角,有种拿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那士元哥,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白腰?」
「这你不用知道。」
「那怎么可以?我是神医之徒耶,这白腰的功效可治疗肾虚精滑,日后万一要有这样患者上门,我却连食方长得啥模样都不知道,那不是让士元哥丢脸了吗?不过话说回来,精滑又是啥意思?」
郎士元如何向吴忧解释这白腰就是羊外肾?也就是雄羊的精囊。这食方是专门治疗男子肾虚的病症。一想到日后她可能遇上这类的病患,他就生出一股干脆阉了他们的冲动。
不,她不可能遇上这类的病患,因为他绝不允许。
现在仔细想想,她跟着他学医也有些不妥。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一定有轻薄之徒会利用看病的机会与她亲近,若再灌输她一些济世救人的蠢话,那他的小忧岂不亏大了?
可现在他要是反悔,那他还有啥借口可以留在她身边?他脑中快速地转着。
「小忧,白腰这类的食方,对现在初学的你还算太深奥,等过一阵子你已熟悉基础的医理,我再仔细地解说给你明白。」他好言解释。
吴忧露出稀奇的表情。「士元哥,打你回顺昌府后,难得露出和颜悦色的模样,嘻嘻。」
她耍嘴皮的娇俏模样,教郎士元眉角又是一抖,抿抿嘴。「反正就是这样子,明白了吗?」他找不出更具说服力的话了,只好用近似于耍赖的强制语气说道。
「喔,好啦。」吴忧合上书乘机偷懒。
「还有你跟着我学医这件事,可有告诉过谁?」见她顺从后,郎士元探问。
「还来不及告诉谁呢!」她举筷挟起一片凉拌苦瓜。
呼,幸好。「那就先别告诉别人。」他交代。说完,又怕她问理由,直接先找个借口。「你还没出师,外人要是知道你跟着我学医,以为你也是个大夫找你医病,误了人家的病情,那可不好。」
「知道啦!」吴忧又挟起一片苦瓜,随口问:「那士元哥,我何时可以出师?」
「你那么想替人看病?」哼,那她可有得等了。他教她医理是想让她伴在身边,可不是要她去抛头露面,任何人都别想藉求医之名来找她。
见他脸上的好心情又换成不以为然的表情,吴忧嘴里吃着凉拌苦瓜,忽然想通了一事。「也没有啦,不过是随口问问。」她忍不住勾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