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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子领着他们走进一间纯日式的餐厅,偌大的榻榻米地板,矮长桌置于其中,简单的风味跟北投那幢木屋给人的感觉很像。
“凛少爷,我先去请夫人。”
梁舒打量着餐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点缀,而角落的花作想必是出自黑崎夫人之手。
梁舒走了去,蹲在花前,“为什么花枝总是斜侧着,如果有一朵盛开的花,张扬的正对着欣赏的人,那一定很震撼。”
“这样就成了镜花,镜花太过前卫,不是传统流派乐于使用的。”皆川凛向她解释。
脚步声窸窣而细微的传来,来人把花剪交给了春子,再将春子怀抱中的花捧了过来,皆川凛不发一语,快步走上前接去。
梁舒怔怔看着皆川樱子。她很美,是日本传统的典雅之美,眉眼透着慈和的光辉,虽带点愁,却美得让人屏息。不过凛然的姿态,一如皆川凛。
好熟捻的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梁舒迎上前去,大胆的看着皆川樱子,脑海里不断的思索着。
“舒,你在做什么?”摆放好花,皆川凛转身却看见梁舒堵在母亲身前,不住的张望打量,他连忙拉了她一把。
“等等。”
梁舒拂开他手,从黑崎夫人和服的腰带上取出了把折扇,硬是摆放到皆川樱子手中,然后后退十多步,她眯着眼瞟上睨下的,最后取出口袋里袖珍的数位相机,二话不说的就按了快门。
“小姐,请不要无礼。”春子赶忙制止。
皆川凛拉开梁舒,恭敬的鞠躬说着抱歉。
皆川樱子不以为意的摆手,“你是凛的朋友。”她眼神专注的着梁舒。
“是,我是梁舒。”眼光一样是打量着。
“梁、舒……”皆川樱子复诵着这个名字,“许多年前,也曾经有位梁姓的摄影记者,让我摆了这个姿势,十分唐突的为我拍了照。”
“请问,那位梁姓摄影记者夫人你还记得全名吗?”
梁舒觉得,她口中的梁姓记者就是父亲,因为她依着记忆,重现了父亲作品里的动作、画面。
“梁……梁互……之,他好像是家兄的友人,家兄当年继承小原流门主之位时,他特来日本来访以表祝贺。不过,听说他多年前因采访出了意外,已经往生。”
梁舒怀念的抿抿嘴,“是家父,我在家父的摄影作品里见过夫人。”
真神奇,这么久了,女孩早已成了妇人,可那美丽却不曾凋零。
“原来是梁先生的千金,难怪日文说得极好。坐,这儿没有其他人,不用拘紧。”可当她目光触及皆川凛,浅笑渐隐。
皆川凛将准备的东西搁置桌面,推送到母亲的面前,“这是特地为您准备的礼物。”
皆川樱子欣慰一笑,接过东西,马上又收敛神色,不敢透露太多为人母的心情,梁舒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母子关系,也为两人感到心疼。
春子早已悄悄把莱肴上了桌,三人跪坐在矮桌前,一边尝着清淡的菜,然而还是有种疏离在流动。
梁舒深刻感受到皆川凛的孤寂与母亲的生疏。他活得真辛苦,难怪冷漠的眼总不时透着黑蓝混杂的忧伤。
漫长的晚餐在沉寂中度过,好不容易在品茗之际,皆川樱子总算主动对儿子开口说话。
“凛,春子说,是老爷召你回日本的?”
“是,少主昨日转告我即刻动身返日。”
皆川樱子眉微蹙,“可是老爷今天一早就起程到台湾去了。”
嗯?去台湾了?梁舒与皆川凛两人不约而同的为之一愣。
“遥怎么跟你说的?”
“少主说,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回日本,是老爷紧急召唤,说是有关这次集团投资的事情,另外,还要我与鹰宫集团的千金小姐见面。”
“我这儿知道的讯息是,老爷要到台湾亲自监督投资计划的进度,另外,是希望事后亲自带遥回日本,好着手准备与鹰宫集团的相亲事情。”
这时,春子拿着电话小碎步而来,“夫人,电话。”
皆川樱子起身接听。
第十章
趁着母亲接听电话,皆川凛一直在思量着如何拒绝与鹰宫集团的千金见面,另一方面则在想,这一来一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梁舒则专注在皆川樱子接电话的脸部表情,瞧她从电话之初的纳闷狐疑,渐渐的露出早先的欣慰,一会儿却又转成铭感五内的无言凝涕,然后再恢复到镇定,像洗三温暖似的情绪起伏。
“喂,遥吗?”皆川樱子唤着。
“妈妈,现在我说什么,你只需要应声,不用说话,知道吗?”远在台湾的黑崎遥躲在浴室,名为泡澡,实则是跟母亲打小报告。
皆川樱子虽纳闷,还是应了声,“嗯。”
“见到凛高兴吗?我把他骗回日本,趁着父亲不在,你跟他好好聚聚。这个惊喜当作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嗯。”皆川樱子欣慰一笑。
“妈妈,你见过凛未来的媳妇儿了吗?听说很相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黑崎遥口气酸酸的,“对了,关于鹰宫集团的事情,我骗凛说他得负责跟鹰宫小姐相亲,我想他心里一急,一定会求妈妈说情,好免去这事,妈你可先别答应他。我想捉弄他,谁叫他已经不把我放在心上。”
“嗯。”身为母亲,她知道遥一直对身为哥哥的凛有种尊敬与独享的霸道。
“鹰宫小姐明日会到我们家去,总之你别答应凛帮他回绝相亲一事,我故意让他去紧张、紧张,顺便让梁舒跳跳脚,看看他们是否真相爱,届时妈妈也就可以放心凛有人照顾。”
“嗯。”对于小儿子的举动,皆川樱子铭感五内。
“好了,不能多说,这几天你跟凛聚聚,父亲这儿有我顶着,先挂电话了。”
挂上电话,皆川樱子力求镇定的坐回位子上,忍不住又多看了眼面前的壁人。
须臾,皆川凛鼓起勇气说:“夫人,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你说。”夫人,尊贵的称呼却是出自儿子之口,若不是强迫自己习惯,她真要伤心落泪,不过刚刚小儿子做了件贴心的事,让她很高兴,弥补了这失落。
“凛少爷,这里没旁人。”春子提醒着。
知道夫人是顾及少爷处境不得不如此,可夫人每每听儿子唤她夫人,还是忍不住伤心,自己若不提醒少爷,夫人恐怕又要哭上一晚。
“对不起。”皆川凛亦是不舍,“关于鹰宫集团的事,想麻烦母亲代为婉拒,恕凛无法照办。”
想起遥的叮咛,皆川樱子婉转地说:“鹰宫小姐明日会到黑崎家小住几日,关于这件事,我没能干涉,不过鹰宫小姐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对象,你不妨试试看,或真会喜欢上她也说不定。”
话落,她用眼角偷偷觑着梁舒跟儿子,果然两人脸色都凝着,她低低笑着,虽然明白两人的心意,可她也忍不住想跟遥一起捉弄他们一番。
偷握了梁舒的手,皆川凛眼中聚着担忧,虽有些难以启口,还是不得不问:“对了,请问少主是否有说明,老爷明明前去台湾,为何又命我归日?”
“好像是宫泽传达错误,没关系,趁老爷不在,你们正好陪我说说话。”难得母子有这样不受干扰的夜晚,这次不把握,下一次面对面的相聚不知又是几时。
目光交会,皆川樱子眼中有着泪光,只是皆川凛还是觉得许多事情透着诡异,这种思绪延续至离开主屋的路上。
“你有多久没跟你母亲这样说话了?”
“很久吧?不记得。”真的不记得了,感觉他们之间仿佛一直存在着一条大鸿沟,今晚,他真的很满足。
“怎么,你在想什么?你现在应该觉得很高兴才对。”
“是很高兴,但是感觉有点不真实,总觉得这次回日本很怪,刚刚母亲跟遥讲完电话后的样子也很怪。”
“我也觉得。”思念一转,梁舒岔开话题,“明日鹰宫小姐就要来了。”大家似乎都对鹰宫小姐有着不错的评价,但是她梁舒也很好啊!胃泛酸。
“嗯。”皆川凛等着她的未竟之语。
梁舒一个箭步跨到他的面前,“总有一天,我也要带着你私奔,我不会让你娶鹰宫小姐的。”
“梁舒……”他哭笑不得的揉揉她的头发,有时候她也真是孩子气。
“吻我。”她命令道。
皆川凛原不想从命,不过,月光下,她的唇实在诱人,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吻了她,缠绵绝伦。
虽是气喘吁吁,梁舒还是急着宣示主权的完整性,“就算鹰宫小姐美若天仙,有一见倾心、再见倾城的魔力,你还是我一个人的。”
皆川凛魅惑一笑,揽腰抱起她。女人果然都需要男人用行动宣示忠心,今晚,他会好好对这女人输诚。
主屋的窗台前,皆川樱子与春子并肩而站,两人都欣慰得想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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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黑崎遥?”鹰官集团的千金对着黑崎家唯一符合适婚年龄的男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