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院长跟男人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呼唤,然而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冷意蔓延全身,她好难受,全身无力的瘫软,直到昏迷。
* * *
骆俊璋在病房的窗旁来回的走著,床上的人已经昏迷一整天,为什么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断断续续的啜泣,口中喃喃泣诉,任他怎么摇、怎么唤,她依然深陷在自己的世界,无法清醒。
不懂为什么他的出现,会引发她这么大的反应,医院里跟她熟识的同事也不明白,难道他是她记忆中的某个人?会吗?
她又开始啜泣了,细微的声音,却是令人肝肠寸断,骆俊璋走近病床,搀扶起她,试图将她自梦境里拉回。
「花医生,花医生——」轻拍她满是泪痕的脸,冰凉凉的,让他一阵的不舍。
她叫花容格,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仿佛在多年前的梦境里,他曾听闻过,然而,现在他怎么也想不起。
「花医生?」
淌著泪的眼睛缓缓的睁开,那是一双叫人怜爱的眸子,像黑夜中的星子。
「你总算醒了。」他释怀一笑。
挣脱他的怀抱,「你是谁?」那眼神变得防备。
「我是新来的胸腔内科医生,骆俊璋。」他伸出友好的手。
「骆俊璋?不是以枫,你不是……」像是在痴笑自己的呆傻,花容格失落的抹去泪。
见她要下床,骆俊璋赶紧绕过去,却被她一手挡去,「我没事。」
「可以问为什么吗?我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事?」他忍不住想询问。
「没有,很抱歉,我先走了。」
「可是花医生……」
来不及再唤住她,那纤瘦的身影已经快步的奔离。
呆坐在空荡荡的床上,骆俊璋满是困惑,他的人生曾经有一段空白的记忆,妹妹说,是他上学出了车祸使然,他也深信不疑。
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裤子口袋里看见一张台东、绿岛的往返船票,开始怀疑自己并未如同家人所言,是打小生长在美国的华人,那张船票成了他选择来到台湾的始因,他想找回失去的记忆,填补那段空白。
回到窗口看著下到一楼狂奔离去的身影,有太多的疑问在骆俊璋脑中旋转跳跃,一时间,他挑抽不出具体的问题,表达他内心真正的纠结。
同样复杂的心情,在狂奔不止的花容格心头浮现,他不是以枫,不是她想了好多年的人:骆俊璋,一个自美归国的专业医生,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骆以枫。
然而他们却有著同一张脸,同样的笑容,同样的嗓音,直至现在,她的耳畔都是他低沉的呼唤,花医生、花医生……
「不会的,以枫不会这样生疏的叫我,如果真是他,他会指名道姓的唤我花容格,不会是这样生分的称呼,要不,也该是揶揄的调调。」
不敢让自己的脚步停下,然而心酸的泪却不受控制,自她盛满哀伤的眼底涌出,飞逝在她奔跑的风中。
「以枫,你听见我的话吗?我想你,一直都想著你——」
发软的脚蓦然跪在地上,黑夜中,她一个人痛彻心扉的嚎啕大哭,为了那个死去的人。
第七章
「今天这么早喔,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天还未亮他就开始等这丫头。
一见到花容格出现,张老无聊许久引发的暴躁马上全藏进厕所。
「吃不吃?葱油饼。」
「当然吃,谁会跟免费的食物过意不去。」张老连忙拿了过来,飞快的送进嘴巴咬了一口。
「没这回事,早餐费也要加进你的住院费用。」花容格贼贼的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何况是早餐,一把年纪连这都不懂。」她存心调侃他。
「小气鬼,没瞧过这样小家子气的丫头片子。」骂归骂,吃还是要吃。
「我本来就小气,全医院上下谁不知道我花容格最小气。」她用听诊器听听他的胸腔,做著巡房纪录。
「你这医生好像不大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张老咬了一口葱油饼说。
「谁说的,不知道现在躺在床上的病人是谁?敢笑我!」她吐槽他,「还不快点深呼吸。」
「没错,我是病人,但是昨天是谁莫名其妙昏倒啊,」他嘲笑的看著她,「不会是因为看到大帅哥吧?我看那个骆医生长得一表人才,你该不会是藉此机会要钓大家?」
「钓你的大头,满脑子一堆有的没的,叫你深呼吸还不理我。」花容格瞪了张老一眼,「快点啦!」这老伯真是难缠。
「偏要慢慢来。」
花容格凝神仔细听著他的呼吸,做著纪录,「你儿子今天没来啊?」她顺口问。
「问那兔崽子做什么?成天想著怎么从我这老头子身上挖点好处,这种儿子不来也罢,免得气死自己。」
「这么简单就可以气死你,你这么逊喔,那我昨天不就把你气死好几回了?往後不买早餐请你吃还真不行呢。」
「这是当然,不分我好料的吃,看我怎么捉弄你,一定把你昨天的糗事到处宣扬一番不可。」
「阿伯,不要妄想欺负我,省得到时候倒楣的人是你自己,」她威胁的睨他一眼,「我帮你把床摇上来,靠著吃比较舒服,好了告诉我一声。」
「嗯,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当然有良心,昨天被你泼水,今天还带早餐给你吃。」
「好啦好啦,你这丫头心最好。」
花容格蹲在床尾慢慢的摇著杆子,思绪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初初见面的骆俊璋,复杂的情绪让她没来由的郁闷。
突然张老探头对她问,话里都是揶揄,「喂,你喜不喜欢昨天的帅哥医生?」
就是不想碰上他,才提前今天的巡房时间,他没事又提起他做啥!
「什么?你说什么?少胡说了你。」花容格一愣,心虚的加快手上的动作,低头猛摇。
「欸、欸、欸,你快住手啦,我才说说而已,你就这样报答我喔!」老翁哀叫连连。
花容格赶紧住手抬头查看,天啊!瞧她做的好事,张老的头平躺在床上,那双腿倒是翘得老高。
「对不起,我搞错了。」吐吐舌头,她赶紧蹲下摇著床尾的另一只杆子。
真是糟糕,待会儿他一定又要在言语上消遣人了,花容格闷著头,拚命的转,想要赶紧帮张老把床调整好,她就可以早早撤退。
「住手,我叫你住手——」张老又出声了。
「又怎么啦?」花容格起身一看,当场没切腹自杀。
床是摇起来了,但是刚刚摇起的床尾却忘了放下,这会他像割包似的,被头、脚上扬的床夹在里面,咳声叹气。
「你有必要这样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是怎么稿的,怎么尽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错。
骆俊璋一定进病房,就看见病床头尾都高翘著,张老陷在其中发出哀叫,一旁的花容格则懊恼的猛捶自己的头。
「救命啊,骆医生——」一看到骆俊璋,张老赶紧求救。
骆俊璋快步上前,把腿部的床面调整回适当位置,「阿伯,你还好吧?」
「还好,还没被这丫头给折断腰。」张老艰困的揉揉腰部,早知道吃人家的早资会有报应,打死他都不敢吃。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挑错杆子而已。」花容格懊恼的解释。
竟会让他瞧见她狼狈的样子,花容格抓抓因失眠而发疼的脑袋,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对不起,我先走了。」抱著巡房纪录,她越过骆俊璋快步离去。
「花医生——」他只能对著她的背影轻唤。
「快去看看她,我没事,一定是因为说起你,她脸皮薄,心神不宁的,你快去有看她。」张老挥挥手,催促骆俊璋快跟上去。
「那我晚点再过来。」
「好,没关系。」张老高兴的嗑著葱油饼,催促小夥子快走。
他们两个一定有鬼,要不然昨天那丫头跟他对骂时都好好的,怎么一看到骆医王,就咚的一声昏倒了,吓死大家一堆的细胞,幸亏骆医生年轻体壮,把她抱去休息。
所以,她一定对骆医生有那么一点意思。
「原来住院还可以当媒人,哈哈哈。」
* * *
「花医生,花医生——」骆俊璋一路追出大楼,越过草坪。
在门诊大楼前,他终於瞧见那纤细的身影,瞧她弯著身下知道在跟谁说话,他静静的走上前去。
「姊姊,为什么你的口袋都可以变出糖果?」坐在轮椅上的小病童小智问。
「因为圣诞老公公都把糖果寄放在姊姊这里,只给听话的小孩吃。」花容格蹲在她面前,平视著为病所苦的眼睛,爱怜的抚摸他的头。
「姊姊,妈妈下午会来看我,她会带玩具给我玩,到时你一起来玩好不好?」童稚的目光有单纯寻求同伴的渴望。
「好啊,那你要等我喔!」
「嗯。」小手伸出,两人打勾勾约定。
「小智,叔叔可不可以也参加?」骆俊璋出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