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跟我们一样都是来自中国,他乡遇故知,这是何等有趣的事情,况且我们都还没跟他道谢呢!”容凤仪定静的看着桥上的沈君毅,脚步加快。
虽然方才在大街上只是惊鸿一瞥,但现在她可是好好的打量了他数次,她觉得这男子说不出的令人顺眼,气宇端凝、样貌和紧抿的唇形着实说不出的好看,尤其还带有一种浪迹天涯的放逐沧桑,更让她看得着迷。
不同于兄长与生俱来身为王府贝勒的皇条国戚的尊贵气质,这男人有他潇洒浪迹的味道。
卓尔不凡的他,即使只是件干净简单的雪白上衣,也衬托得他更显落拓俊逸。
“格格,救人是应该的。我们出门在外可不比在王府里,谁知那人是好是坏?况且他用那只诡异的盒子老对着我们,说不定那是一只会摄人心魂的鬼玩意儿,我们俩的三魂七魄若让他给截去了,可怎么是好?”晴儿大惊小怪的提醒着容凤仪。
其实说穿了,是晴儿自己胆小得不想再遇到这个怪人,即使他是个中国人也一样!
“晴儿,你几时想象力变得如此之好,该不会是鬼怪小说看多了吧?嗟,杞人忧天。”容凤仪不以为意的轻斥。
“可是,格格……”晴儿还想辩驳。
“我们上桥会会一会他,顺便道谢。”她率先往沈君毅驻足的桥上走去,说真格的,道谢只是个幌子,其实认识他才是她的本意。
虽然晴儿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主子已经迈开脚步往桥上的方向走去,顾不得许多,她只得跟着上去。
他们俩的视线从桥上桥下便遥遥的相望着,随着距离的缩短,现线仍不变原来的焦点。
沈君毅看着那浑身漾满魔力的女子徐徐往他而来,刹那间,他竟选择退缩的背身而去。
不要再和任何人有过多的牵扯是他多年来奉行的信条,因为牵绊少了,痛苦也就跟着减少了,这同时也和他在世界各地短暂的定点式停留习惯有关。
“格格,他要跑了。”晴儿注意到沈君毅离去的脚步便开始嚷嚷,还沉不住气的小跑步的追着他喊,“站住,大胆狂徒,见到凤仪格格不知跪地请安,还敢随意逃走,实在太放肆了。”
但见沈君毅回头定睛的看了容凤仪一眼,随即不疾不徐的大步离去,留下不解的她,还有兀自叫嚣的晴儿。
他为什么要走?不懂……
容凤仪怔怔的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二章
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选择高开。
一回到租赁的房子,沈君毅便躲进临时的小暗房里——这是惟一可以让他没有压力,尽情做他自己的空间。
点着微弱的红色小灯,熟练的手取出底片,显影剂让底片上的影像逐一清晰,沈君毅带着澎湃未能平息的心情,做着一连串再热稔不过的动作。
当暗房四周都晾满了他的摄影新作,他的视线惟独锁在一张有着浅浅微笑的特写上。
她是谁?
为何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衣服在威尼斯的街上游玩?
顿时,照片中她的注视、她的微笑又让他的心熨烫起来。
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沈君毅离开暗房,转而走向阳台上点起一根烟,他想起了童年,想起了影响他一生的两个女人——母亲、恋人。
父死母改嫁,他从小跟随祖父生活,尽管祖父总灌输宽厚的观念给他,然而他对母亲却依旧只有薄情的印象。
打小玩在一起的恋人,让他以为自己的幸福就要来到,然而当他学成归国,她却已经琵琶别抱,丢下他俩的盟誓。
老天爷让他的幸福美梦再度幻灭……
女人啊大人,他这辈子最不该相信的就是女人,最该痛恨的也是女人,可偏偏他却莫名的对照片中豆蔻年华的女子念念不忘。
香烟袅袅的带他回忆起过往……
是夜,他无眠的望着天花板直到天色大白,而暗房里一整排悬挂的照片显示的尽是如花般的容颜。
☆ ☆ ☆
暂时遗忘那个偶遇的男子,容凤仪在港口附近玩得不亦乐乎,就连天色将暗她亦浑然不觉,反正她这尊贵的格格从来没为这些生活琐事伤过脑筋。
“你着,这玩意儿挺新鲜的,咱们在大清朝都没瞧过的喔!下回得跟郎世宁大人说说,要他把这些东西进贡给圣上,顺便也盖座这外邦屋子让大家开开眼界。”容凤仪兴致高昂的说着,手中把玩着她刚寻来的宝贝,脚下的步伐不见有停歇的迹象。
遇上这对什么都有兴趣的主子,可怜的只有底下的人,瞧,晴儿不就在后头狼狈的追着。
“格格,别再逛了,晴儿这两条腿都快送给佛祖了。”天啊,这主子真是害死人不偿命,她都要累瘫了。 “晴儿,你别那么不济事,才逛一下就哭多城娘的说累,真不晓得你这身手是怎么让你进王府来的?”
“我的好主子,我的琐格格啊!”晴儿连容风仪的呢称都搬出来了,“进王府去是要照顾格格的生活起居,顶多偶尔端端水盆、膳食盒,又不是成天要这样跟着大街小巷的瞎逛,格格是尊贵的金技玉叶,不是乡间野妇得出外讨生活,你歇歇吧!再走下去,晴儿担心格格会受不了的。”她像个老妈妈似的嗜呼着。
“晴儿,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容凤仪不曾停下脚步,随意回头问,拿起摊贩的货品专注的赏玩。
“跟格格一样一十六。”不懂格格怎么问起自己的年纪,她跟格格一样的岁数这事儿,格格比谁都清楚的不是吗?晴儿纳闷。
“既然才十六,怎么活像个老太婆似的,打从咱们到了威尼斯,你的嘴巴便叨叨絮絮个没完,惹得我都心烦了,再不住口,当心我拿簪子替你戳两个洞,再用条发带绑起来,好让你的嘴稳当的‘锁着’了事。”放缓了脚步,容凤仪说话的速度也一并缓了,可偏偏说的是挺吓人的事情。
鬼灵精怪的她刻意压低音量,用一种阴森、威胁的语调缓慢的说着她的计划,狡猾的她还不忘眼尾阴冷的一瞟,果不其然,晴儿那丫头当场被吓得脸色惨白,一古脑儿的便跪下来。
“格……格格,晴儿不敢了……”语调中有着许多的委屈。
小瞄了她一眼,容凤仪颇具威仪的说:“不敢就好,起喀呗。”她忍住笑意,故作宽赦的饶了晴儿一马。
她这丫环啥都好,就是碎嘴又胆小,随便唬弄几句,就吓得活像是凋零的树似的,浑身摇晃打颤。
“谢……谢格格。”晴儿紧抿着双唇,不敢再多吭声,安份的跟紧主子。
走了不过几步路,容凤仪实在是忍不住欲脱口而出的笑声,只得掩着嘴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一双美眸盈满过人的慧黠。
“晴儿,你实在没用又胆小,随口说说都可以把你唬得一愣一愣的,呵呵呵……”她笑弯了身,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晴儿这才知道她又被耍了,“格格——晴儿是担心你,怎么老是被格格当成了驴肝肺!”她扁着嘴,甚是委屈,不住的跺脚以示抗议。
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容凤仪总算止住了笑,“别恼了,快去找间客栈准备借住一宿吧!今天你爱吃啥就点啥吃,算是我给你赔罪喽!”她安抚道。
一听见有东西吃,晴儿这才释怀的准备往前去打探落脚的地方。
只是,她的快乐只维持半秒钟就破灭了,因为她连一句意大利文压根也不会说,这要如何去问可以落脚的地方?
说“天语”吗?还是说“神话”?那得先搞清楚他们的神只才行。
进退维谷之间,傻晴儿逼不得已兜回到主子身边,“格格,晴儿一句蛮语也不懂,要怎么去问打尖借宿的客栈?”她又是一脸小媳妇样。
翻了个日眼,容风仪忍不住的调侃了她几句,“还敢说,当初叫你跟着学,就只会跟我打哈哈,现在倒成了哑巴了。”伸手捏了她一记,则晴儿悔不当初的一张小脸全皱在一起,这才放她一马。
“格格……”
“跟我来吧。”
绕过一条小街,精通意大利文的容凤仪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了客栈准备住下,只是这儿的客栈跟大清国的客栈模样完全不同,更不叫客栈的叫起劳什子玫瑰旅馆、饭店的鬼名字,她心想,反正出门在外况且又是在异国,就当作开一次眼界喽!
走进旅馆,她流利的对老板表明来意,并要了间上等房。
肥矮的老板不吭声,径自无礼的打量起两人,瞧他脸上肥肥的肉差点把眼珠子也遮住了,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
这玫瑰旅馆的老板是附近一带出了名的贪财,名叫诺曼的他有一个响亮的绰号——“嗜财狼”,是大家对他贪财的举动所起的称呼。
诺曼眯着眼盘算着眼前的两个小女孩一身奇装异服,不知道是打哪来的!
倒是她身上的首饰还挺具有民族风的,这年头,大家老爱追求什么复古、民族凤,这些东西的价钱往往很有成长空间,也许他可以从她们身上削点来转点钱,若幸运点儿,这些也许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宝贵古董,那他岂不是赚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