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启动警铃,咆哮着追上前去,伸长了手臂却只来得及扯住琉璃自出生便未曾修剪过的曳地长发。
“呀!好疼!”发尾教人硬生生揪住,她收紧双臂疼得泛出泪水。
“唔,要命!女人家没事头发留这么长做啥?”又不是在演长发公主!黑凛忍不住想抱怨。
打从五岁开始,他就清楚明白女人是麻烦的同义词!
被怀中人儿勒得快要断气,又要忙着稳住不断攀升的缆绳和彼此的身形,一时间左支右绌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男子缓缓自怀中掏出把银色手枪……
“喂,你别乱来啊。”他挑高了眉,没好气地开口,一个撒手,黑暗中闪过几许流光,对方手中的枪就莫名被击落到墙角。“很抱歉,小子,她不想乖乖当你的禁脔了,劝你还是赶快放手吧。”
“嚣张的绑匪,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你休想将人带走!”
甩了甩酸麻无力的右掌,玄厉恼怒地瞪着扎入腕间如丝般细的银针,左手仍旧毫不放松地揪住逃跑人儿的发辫,疼得琉璃痛呼出声。
“玄厉,你快放手!”
“不放,你不可以跟这男人走,我不会让你走的!”下头的玄厉忿忿阻止,同时听见保全人员杂沓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讨厌,怎么都讲不听呢?”
这么固执,小时候明明很乖巧听话的啊。
气恼地拧起眉心,她让黑凛抱紧自己腰肢,抬手绕过他颈项自怀中取出一只晶透无瑕的冰玉玦,在玄厉不愿放手的气愤呼喊下,毫不犹豫地将它击上腕间的金锁铐,冰玉玦禁不起这敲击应声裂成两段,她以尖锐的断角划向一头乌黑长发,就这么硬生生将留了多年的发辫绞散。
“快走吧!”双臂勾回黑凛颈上,她催促道。
“抓稳了。”将她一连串冷静果决的举动看在眼底,黑凛心中沉吟,逃脱的速度也丝毫不见迟滞。
只见少了纠缠的桎梏,两人身形借由攀绳的动力迅速向上窜升,黑凛调整好厚毯、拥紧了怀中娇软身躯,下一秒举臂撞碎纹饰华丽的彩绘玻璃天顶。
“啊,小心!”
“别走!琉璃——”
碎裂的玻璃纷纷坠落,划伤不少赶来支援的龙玉集团保全人员,一时间只见惊呼声四起,其中还夹杂着愤怒的嘶吼。
伫立在满目疮痍的囚室内,玄厉无视于锋利的玻璃碎片划伤他的颊,为年轻的脸庞勾勒出血痕,他只是弯腰自地上拾起那只被主子无情敲断的冰玉块,一颗心也似裂块沁透的光辉般冰冻如荒原。
“玄厉……”听见下头传来呼嚎,天台上的琉璃微微顿下步伐。
“快走,没时间蘑菇了。”投绳勾住早在上空盘旋待命的轻型滑翔翼,黑凛伸出手向她喊道。
欣长挺拔的身姿逆着风立在高楼边缘,一头及肩长发随风飘散,在月光下舞出极为魅惑慑人的弧线。
琉璃抬眸望向他,一瞬间仿佛看见圣经故事中诱人堕落的魔鬼,只要她紧紧握住那双朝自己探出的掌心,往他停驻的方向踏出步伐,也许、也许,她就能随着他遨翔入云端……抑或是坠落至无底深渊?
不过,再怎么糟,应该都不会比留在这里差劲了。
“嗯,我们走。”一颔首,她毅然投入他怀中。
生平第一次,她为自己的未来大胆做出抉择。
乘上精密特制的轻型滑翔翼,冲出龙玉集团总部最后一道封锁线,夜盗公爵再次潇洒从容地掳着今夜的“战利品”迎风而去。
第二章
夜路走多了,总有一天会遇到鬼。
黑凛严重怀疑今夜自己着了某人的道,被陷害了。
瞪着不幸坠毁在浓密山林中的滑翔翼,他挺直背脊迎向深秋早晨的飕飕冷风,山林间,只见几只乌鸦叫声嘎嘎地飞过天际。
黑凛在心里默默盘算近日来得罪的人物,名单落落长的程度让他无言地咋了咋舌,最终选择放弃。
“那个……请问我们是不是遇到空难了?”
仿佛还嫌他心头不够呕,琉璃自夜行风衣中.探出一张秀气脸庞,眨眨眼好生疑惑地向他请教。
“不过是降落地点出了点误差,小事一桩而已,女人家就爱穷紧张。”他气闷地哼了声,怎么也拉不下脸据实以告。
“……”瞄见他眸心一闪而逝的光火,琉璃识相地选择噤声,不再刺激他。
男人的自尊心脆弱得像豆腐,这点道理她还懂得的。
号称战绩全胜、所向披靡的夜盗公爵竟也有沦落至此的一天!
任务失败被人一路追着跑也就算了,最后还莫名其妙拐了个麻烦出来,偏偏两人还像是衰神附体似地,就连好端端一驾自动导航滑翔翼都凸槌坠毁在荒凉山区,种种不幸的遭遇令黑凛不胜欷吁,只想为自己掬一把心酸泪。
“说来说去,都要怪这部烂机器,早知道就不该这么依赖电子产品!”黑凛一脸懊恼地瞪着掌心坐标错乱的故障PDA,没好气地咕哝。
有谁会猜到,向来神出鬼没的夜盗公爵,这辈子唯一的弱点、最难以启齿的耻辱,就是——
他、是、个、路、痴!
是的,没错,堂堂夜盗公爵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大路痴,连在自家后院闲逛都会迷途个三天三夜,急得总管佣仆人仰马翻,从小到大的走失纪录都能撰成一本心酸血泪史了。
这就是为何在少了兼具卫星导航及坐标定位功能的PDA协助下,他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不但闯错空门偷错宝,还意外坠机在这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鬼地方。
黑凛已经可以想象当游人接到消息时,会用什么样夸张的表情耻笑他,然后以媲美超音速客机的速度替他广为宣传,供黑氏家族众多八卦人口下饭佐茶,败绩源远流长,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算了,不多想了,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不过,还有一件事得处理。”视线落在琉璃被锁炼铐住的纤细双腕,这画面莫名让他感到碍眼,他自腰间暗袋内抽出一只银针,熟练地探入锁孔内挑弄起来。
“你要帮我开锁吗?这副特制的手铐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琉璃略显迟疑地开口,换来他挑眉一瞥。
这小女人居然胆敢质疑夜盗公爵的开锁能力?!
不是他自吹自擂,这款小玩意儿充其量不过是他五岁时拿来解闷消遣的玩具,三两下就可轻松破解,毫无难度可言。
“瞧,这不就打开了吗?”自信地扬唇,他道。
伴随着一声轻响,澄金锁铐应声而启,自琉璃纤细的腕间落下。
“好厉害,居然真的解开了!”
看他轻易解开多年的桎梏,琉璃动了动重获自由的双手,眼中闪着晶亮亮的光芒,一脸不可置信又感激地望向他。
黑凛必须承认,被一个清纯美少女以如此崇拜的眸光紧紧瞅着,对任何男性来说都是件十分优越满足的享受,只不过……
“这副锁铐你究竟戴多久了?”瞪着她腕间一道明显的红痕,他皱眉。
如此深刻的伤痕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留下的,回想起龙玉集团那间放满少女私人用品的密室,黑凛心中早有最坏的推论。
而她的回答,更是证实他心底的猜测。
“从我有记忆开始手上就一直铐着枷锁了,第一次拿下来,感觉好特别!”
没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合影,琉璃正欣喜地挥动着重获自由的双手,脚步轻快绕着一旁枯叶尽落的大树转圈圈,像只初次展翅的幼鸟在学习飞行。
“喂,这该不会是你生平头一遭离开那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吧?”一想到这儿,黑凛的心不由得抽紧,胸臆问弥漫了一股说不清的窒闷。
“嗯,对啊,其实我一直都很向往外头的世界,想要到各地去游玩、认识不同的人、交很多很多的朋友……”说到这儿,她停不开心转圈圈的脚步,一双闪耀着晶亮光芒的茶色瞳眸就这么直勾勾射向他。
“怎么?干么这样看我?”他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决定了。”她紧瞅着他,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决定什么?”黑凛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心中的警铃更是响个不停。
“我决定让你成为我第一个朋友!”犹如女王陛下钦点骑士般,她既兴奋又期待地握住他的手,“以后,你就直接喊我琉璃,我也可以叫你……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歪着头,她好认真地请教。
“等等、慢着!你说你叫‘琉璃’?!”听着她的话,黑凛脑中倏地闪过某种不妙的警讯。
“对啊,不好听吗?”她一脸委屈地望着他。
自己的名字真有这么糟吗?不然他为什么一副见鬼似的神情?
“虽然我不知道‘琉璃’这个名字好不好,但它在玉氏家族中历史悠久,我叫琉璃,我妈妈也叫琉璃,还有我的外祖母、外曾祖母、外曾曾祖母、外曾曾曾曾曾祖母……”她扳着白嫩指头数道,试图博得新朋友一丝丝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