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狐媚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等他笑够了才开口道:「本宫这次来有两件事。」
「两件?」他记得令狐笑之前的来信上只提及成亲之事,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事情?
她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丞相的亲笔信函,请金城君即刻拆阅。」
本来是她身边的婢女要将信送过去,但是金城灵几步便走到她面前,对那封信视而不见,反而瞇起眼睛盯着她身上的那件白裘。
「这件白裘真是漂亮啊!」他的眼睛里放着光,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衣服上,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雪山白狐皮所做的白雪狐裘?全天下只有一件的白雪狐裘?好柔软的手感,果然是名不虚传!」
令狐媚这边的人都呆住了,眼见这位金城君爱不释手地「蹂躏」着白狐裘,恨不得立刻把衣服抢过来穿到自己身上似的贪婪馋样,而殿内其它的金城国人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没人觉得惊异。
金城翩翩咳了一声,走过来将金城灵悄悄拉开,微笑着对令狐媚欠身一礼,「公主,我是金城翩翩,久闻公主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幸会。宫中内务由我负责,公主住下后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直接和我说。」
「幸会。」令狐媚点点头,触目所及站在她身后金城灵的表情,是那样恋恋不舍地盯着她的白裘,她淡淡一笑,「金城君和传说中的也无二致。」
金城灵听到她在说自己,用尽力气才将目光从白裘上抽回,凑过来问:「外面都是怎么传说我的?」
她清澈的眸子投注在他的脸上,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传说您和您的先祖一样,一掷千金、挥霍无度、爱财如命。」
他挑挑眉,干笑两声,「这是褒我还是骂我?」
「应该说是您保持了历代金城国主的脾气秉性。至于是褒是贬,还要您自己拿捏。」她的小手翻起,「现在金城君是否可以接下这封信了?」
他揉着眉心,很不情愿地把信接过来,反复掂量着就是不肯拆开。
令狐媚看着他,「金城君是怕信内有毒?」
「那倒不是。」他哼哼着,自言自语,「只怕比毒药还可怕。」这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殿内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几名令狐族的婢女都变了脸色,令狐媚还是淡淡地看着他,嘴角竟挂起一抹微笑。
这笑容太诡异了,让金城灵极度地不舒服。这封信里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他只想把信收下来悄悄丢到一边,但是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临行前丞相一再叮嘱,要金城君务必即刻看信,信中之事十万火急。」
他只好再不情愿地拆开信封,刚瞥到信上的字不过一瞬,他就失态地脱口大叫,「什么G要黄金一万两G」
「是的。」她点头。
他心疼得五官都快变了位置,「令狐笑那家伙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他要盖金子做的房子啊?」
令狐媚答,「皇城年久失修,从去年年底丞相就数次写信提及拨款之事,但不知为什么金城君一直拖延,迟迟没有回复。所以丞相这次委托我当面转信,也请金城君即日开放国库拨款。」
「令狐笑那个家伙不是一直都反对滥用钱财?皇城用得了这么多钱修缮吗?」金城灵连忙堆起笑脸,「钱的事情好说,公主远道而来一定累了,还是先休息。」
他拍了拍手,「来人,为公主引路。」
「不必。」令狐媚小手一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丞相说,此事要紧,不能再拖,请金城君今日即刻办妥。」
他脸色一变,摸了摸下巴,「要拿钱,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办成的啊!我要开国库,着人点查,还要封箱、装运、安排押运人员,没有个三五天肯定办不完,圣朝也不至于没有这笔钱就马上塌了房梁,是不是?」
令狐媚不理睬他的巧言善辩,直接点破,「金城君不会是在找借口,又要拖延吧?我此次来既然身负重任,当然是要先把公事办完再谈私事。」
她明眸闪烁,似笑非笑地说:「去年金城国遭遇洪灾,玉阳君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调集粮食十万担,日夜兼程赶送到金城赈灾。比起十万担粮食,这一万两黄金的准备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除非……」
她抬了抬柔美的小下巴,「除非金城君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交出黄金?比如……」
「没什么难言之隐!」金城灵马上打断她的话,脸上原本俊美的笑容已经僵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哈哈哈,公主千万别乱猜,我金城国库为圣朝储备钱财上百年,从无差池。只不过我担心令狐大人不会理财,白白浪费了这么多钱。」
「这点金城君可以放心,丞相掌位多年,大小事情全在他掌控之中。」令狐媚摊开手掌,「现在是否可以放款了?」
「又不是你的陪嫁,那么着急干什么?」他再也忍不住,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意外地,竟然在令狐媚平静的眼眸里看到一丝慌乱的羞涩。哦?原来这个冷静的女人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又将目光凝睇在她身上那件雪白的狐裘上。唉!好心疼,一万两黄金啊,要少买多少东西,少盖多少房子才可以把这一万两的亏空补回来。不过,好在她身上这件衣服价值连城,令狐笑还算大方,要走黄金万两,送来「狐皮一张」,还没让他亏本到底。
「说到『传说』,」他望着令狐媚的清秀小脸,坏坏地笑,「公主和传说中的样子实在是相差太多,让本王有些失望。」
「传说总是虚虚实实,不亲眼见到是难辨真假的。」令狐媚从容响应,「就好象传说中金城国辉煌灿烂胜过皇城,我本来不信。今天一见才知道金城君的穿著用度、车马装饰之豪华,根本是圣朝所不能比的,改天我还要虚心请教金城君的生财之道。」
「哈哈,好说,好说。」金城灵一惊,赶快转移话题,「既然公主一定要亲自点验黄金,那就有劳堂姊陪公主走一趟,本王还有其它事情要办,就不多陪了,晚宴时候再与公主详谈。」
「金城君请自便。」她点点头,对视上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出于礼节要送自己出门,但是她迟疑了片刻之后并没有将手送过去,只是将宽大的衣袖递过去一些。
但此举却正中他的下怀,一把抓住那截白裘的毛边,在手心里使劲地攥啊攥,恨不得拔下几根毛带回自己的卧室,枕在枕头下面睡觉。
两个人外表看上去亲亲热热,倒是有些未婚夫妻的样子,其实各揣心事。
将令狐媚送走之后,金城灵的俊颜陡然垮了下来,所有的笑容都一扫而空,不悦地大声吩咐,「都下去!给本王拿冰块!」
臣子们纷纷退出殿外,宫女端上来一盘冰块,金城灵一把抓过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起来。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一出,他忿忿的表情才得以缓解几分,心头的疼痛也被冰块的温度镇压下去一些。
一万两黄金就这么没啦,老天难道是要他的心疼死吗?
那个令狐媚居然比他想像中的还讨厌一万倍,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这一点让他很高兴,但是她处处拿话堵他的嘴,拿公主的身份和令狐笑的命令来压他,让他即使心疼到死都不得不被迫交出黄金。
看来他之前对未婚妻不闻不问的处理态度是完全错误的,如果早一点以美色相诱,教导她持家之方,今日她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来算计他的钱?
错,他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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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伟大英明睿智聪颖,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奶奶啊!您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定这门亲?」
在金城王宫的花园中,金城灵跷着腿躺在玉榻中,左手捧着一个金碗,右手正把剥了皮的葡萄送到身边老太太的嘴里。
金城灵的祖母,虽然在王宫中的地位为太后,但是外人多称她作金城婆婆。
她躺在另外一张玉榻上,同样跷着腿,问:「怎么了?那丫头今天第一天来就给你气受了?」
「她一来就要走了我一万雨黄金,一万两黄金啊!哎哟哟,我的心又开始泛疼了。来人啊!快给我拿冰块!」他捧着金碗压在心口上。
金城婆婆问:「她要钱做什么?」
「说是皇城年久失修,需要维护修缮。去年令狐笑和我要钱,被我故意搁置不理,谁想到这次居然要上门来,躲都没处躲,不给还不肯走。这样的老婆要是真的娶过门,每天举着小刀子在我心头剌走二两金子,我肯定早死。」
金城婆婆眯着眼,慢悠悠地说:「你小心,令狐一族向来是玲珑心窍,令狐笑更是号称心有九窍,从来都是他算计人,没有别人算计他。他这么急着要钱,除了是因为需要钱之外,就没有别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