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刻开始,她发誓要捍卫自己、保护自己,于是她不再学钢琴、舞蹈,反正也学不好,不如不学,她改学空手道与短跑。学空手道是耗了预防牛竣史对她毛手毛脚,她好有能力打得他跪地叫她“阿娘”;而短跑是怕万一打不过他,好来个三十六记“跑”为上策。
不过!她尚未学成展现功力时,牛竣史就被他母亲安排到台北开始他的求学旅程。原因很简单,为了以后可以考到一所好大学,然后找到一份有“钱”途、又可光耀门楣的工作。就这样,牛竣史离开了她六岁的生命,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愈来愈少,一查到上个礼拜她才与他久别重逢,不过,那天却成了她这辈子最不幸的开端。
这一切不幸的开端起于她回老家借不到钱,正当她心灰意冷决定再去跟她的大钱主——莫菡骁伸手时,让她碰上了回乡省亲的牛竣史。
当时牛竣史坐在老厝的客厅里吃着她奶奶包的肉粽,而向来对没有印象的人视若无睹的她,一进门,连声招呼也不打,便坐到牛竣史对面的藤椅上,一双脚不文雅的跷上桌子,顺手拿了颗放在盘子上的粽子,剥开就啃,也不管那是她奶奶要给牛竣史带回家的。
牛竣史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他结结实实被她粗俗、没教养的举止吓到,印象中那个有着白皙肌肤、红润脸颊、害羞他把抗拒当做是裴孝耘在害羞的小丫头不见了,变成他现在眼前这副德性。一身咖啡牛奶色的皮肤,瘦到可以加入非洲难民的身材,和那没礼教的举止,要不是她那双充满灵气的圆亮大眼,他可能会误以为她是裴家请来帮忙采收瓜果的临时工。
没想到他幻想了数十年的婉约少女竟然是眼前的这般不堪,心情不禁郁结了起来。没关系,她再没规矩他也有信心将她改造成他心目中的淑女,因为神圣的爱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好吃,再来一颗。”将粽叶上最后一口粽肉往嘴里一塞,不能吃的粽叶随手就往地上扔,魔手复朝盘子伸去拿第二颗肉粽时,裴孝耘的眼睛余光终于发现正前方坐了名男子。
她睁着好奇的大眼,打量着西装笔挺的男子,微皱起眉头。不知为何,对他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跟极度的厌恶感。
“先生,你看起来很面善喔!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咬一口包着咸蛋黄的肉粽。
牛竣史不想面对这锥心泣血的残酷。她竟然忘了他,未免太薄情了。
“你真的忘了我?”牛竣史尚抱一丝希望地试问着。
裴孝耘仔细地把他扫瞄一遍。很面熟,但不知为何她老是想不起来。是远房亲戚?还是父母兄长的朋友?蓦地,一幕影像跃上脑海。
啊!低呼一声,眼睛一瞪。该不会是那个人吧?“你该、该不会是……”嗓音里有些惊恐的颤抖,显然她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啦!”他激动得双手撑桌倾向她。
“你……你该不会是‘咩咩新乐园’的人,来收钱的?”
阿娘喂!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记得她只留漠视饭店集团的地址给学长啊!照理说他应该直接到饭店找菡收钱的啊,怎么反而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菡不想再替她垫款了,干脆叫人直接到老家找她收钱?
“垫款”是客气点的说法,事实上是还‘债’。打从莫菡骁不知倒了哪一辈子的霉,认识裴孝耘开始,她就一直无怨无悔地当裴孝耘的摇钱树,怪的是她竟完全没向裴孝耘讨过半毛债,就好像替裴孝耘付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般。
“咩咩新乐圈?收钱?”牛竣史听得一头雾水。
话说咩咩新乐园是国内正处于起步阶段的小牧场,半个月前,裴孝耘受到几位农校学长的邀请,到他们共同经营的牧场参观,当时她站在那绿草如茵的山坡上眺望着山坡下成群的洁白羊只,便让她想起与朋友共同营建的山庄里的小山丘上除了马就是牛,物种看起来似乎单调了些。要是能多几只有着蓬松白毛的小绵羊该有多好啊!想必到时小山丘上的风景绝对会精彩许多。
于是她想都没想就一口气跟她学长订了六头羊,并叫学长到漠视饭店集团的人事部找莫菡骁收钱,完全不顾虑到这件事若是被孟琼舞知晓的话,她的生命将如何的岌岌可危。
还好,素有“小聪明”之称的她,叫她学长过一个月后再将小羊送到山庄,不然她现在可能就无法如此逍遥地坐在这里吃肉粽了,而是双膝跪算盘、双手举水桶,在神桌前背诵佛经,直到背全了才能起来。
“我不是跟你们老板说过了吗?收钱到漠视饭店集团的人事部找一名叫莫菡骁的人收钱吗!你怎么会跑到这里呢!你找错人收钱了,我再写一次漠视饭店集团的详细地址给你,记得这次别再跑错了。”她将写上地址的纸张放置他桌前。
“我不是来收钱的。”牛竣史虚软无力地说。
不是来收钱的?耶!太好了。
“你真的不认得我是谁了吗?”牛竣史不死心地再问一次。
她皱着眉头,努力从脑库中调寻眼前人的相关资料,可无论她如何搜寻,她永远只有模糊的印象,始终没个具体化。“我是有点印象,但却老是想不起来你是谁,歹势啦!你干脆直接宣布正确答案。”猜谜跟认人她实在不拿手。
她的回答摧毁了他仅存的希望。他垮着笑脸、泄气地摔坐回藤椅,哑声向她宣布答案——“我就是住在你家隔壁,以前老喊着要发你的牛竣史。”
“牛、牛、牛屎!”她指着他,见鬼似的尖嚷。
原来他就是那个死亲吻魔!怪不得一见到他就有股很不得把他的嘴撕烂的冲动。
算算她最后一次见到他已经是五年多前的事了。
当时他回来奔他爷爷的丧,她看他眼泪鼻水一起流的跪在他爷爷的灵前放声大哭。对了,他的哭声像极了牛叫声,怪不得会姓牛。
记得当时他黑黑瘦瘦又高高的,留着阿兵哥头,感觉上憨厚可欺,不像现在的他,皮肤比她白皙,看得出来是坐办公室的,因为不常晒太阳。再配上一颗油亮的西装头,感觉文质彬彬,与以前的印象截然不同。
不过,无论他现今变得如何成熟有礼,他给她的感觉依旧如昔,恶心、讨厌,甚至可怕。
“没错,就是我。”她的嗓门难道就不能放小声点吗?非要把“牛屎”二字叫得如此响彻云霄吗?要是被别人听到,那他努力维持的完美形象不就毁了。
“嗨!好久不见,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一步。”快溜喔!她可不想再跟他牵扯下去,不然难保他待会儿不会朝她恶虎扑羊。
“等一下,我真的有那么惹你厌吗?话都没聊几句就要走了。”刚才吃粽子的悠然快活,怎么一见到他就变成一副逃难样,他长得真的有那么面目可憎吗?下意识摸摸自已颇为自信的脸。
“呃……你一点也不惹人厌啊!”是非常惹人厌。“只是我突然想到有件事必须马上处理不可。”流年不利啊!回来不但没有借到半毛钱,还遇上这个阴魂不散的死亲吻魔。
“是为了钱吗?”回来时就听他母亲跟裴奶奶聊说她很喜欢乱花钱,常常回来借钱,而且借了从来不还,他猜想她今天回来八成也是为了借钱,她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就能证明三了。
“呃……也是啦!”而大部份是要离你远一点。
灵机一动,觉得有个计划可以实行,令他不由得浅露得意的诡笑。“需要我帮忙吗?”
“你要帮我?”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啊!有点危险。
“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一定帮你到底。”
“真的假的?”很怪,真的很怪。裴孝耘用怀疑的眼光瞪着他。
“我们是朋友嘛,你有困难,身为朋友的我当然要竭尽所能帮助你啊!对不对啊?”糟了,她开始产生怀疑,看来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好骗了。
朋友?我呸!她才没那么倒霉认识他这种诱拐未成年少女的人。
但一想到他免费亲了、抱了她最纯洁无瑕的躯体两年,她就心头火起。不行!若不从他身上捞点钱来花花,难消她心头之很,这笔钱就算是向他酌收她幼时受创的“心灵损伤赔偿金”吧。
“既然你都这么有诚意了,那我就老实说喽!”看你还能笑多久,不久后你就等着哭吧!哈!哈!“不瞒你说,我正需要一笔为数不少的金额,而我今天回来就是来借……钱的。”她放意说到借钱二字时露出一副逼不得已的可怜样,企图博取他的同情。
“你需要多少?”他“阿莎力”他问。
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上钩了,小心有诈。“你真的要借我?”她伪装感激的笑容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