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韶居然牺牲他那件华丽的短褂,充当垫布使用?她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啊?!
「妳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妳不是累了吗?赶快休息吧,接下来还有得忙呢!」禄韶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究竟在搞什么花样?不是说累了吗?脸色也惨兮兮的,还不赶快闭目养神,却眼巴巴直盯着他瞧,是怎样,他脸上是有花还是有字啊?
见到他这样气呼呼的反常表现,一个小小的念头自单蝶儿脑中窜起──
「其实……你喜欢我对不对?」
这句话一出,禄诏立时瞪大了双眼,彷佛他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你要否认吗?其实我也猜得到。」看到他忽青乍白的表情,单蝶儿颓丧地低下头。「你一定想说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有趣的小玩具,对我没有别的意思,叫我别痴心妄想,对吧?」
禄韶没吭声,但单蝶儿知道自己绝对是猜中了。
因此,单蝶儿本来萎靡不振的精神现在全振奋起来,就连一张小脸也笑开了。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如果你真的视我如无物,根本就不会理我,也用不着一次又一次勉强自己配合我。有很多次,你都可以扔下我不管,但你却留下来了。送我回去的路上,你还在马车里委屈自己充当我的……床铺。」
说着,单蝶儿微微红了颊。「这些,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为我做了许多事,那些甚至是你不需要管的,但你还是对我伸出援手。」
就连这次的行动,禄韶大可不必理会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就算了,但他还是尽力帮忙,甚至陪着她潜入皇宫。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如果单蝶儿还浑然未觉,他也不必再白费心思了。
「妳倒挺有自信的嘛?」禄韶挑眉,却发现自己无法直视她灿亮的眸子。他有些狼狈地别过头,说道:「别忘了我曾经对妳挥剑相向,就算妳没有受伤,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这件事。」
单蝶儿缄默。
正当禄韶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单蝶儿又淡淡地道:「其实我有受伤喔!」
此言一出,简直就像在滚烫的油锅投下巨物,不但溅得油花四射,还不小心烫伤了某人。
瞧瞧禄韶,不就像是被烫到似的惊跳而起──
「妳受伤了?!这是不可能的!」他瞪大眼,难以置信。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伤到她,为什么蝶儿却说她受伤了?
「不信的话,问柳烟姑娘就知道了,是她帮我上的药,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她。」这话单蝶儿说得有些苦涩。
试问,自己喜欢的男人却如此信任其它女人,任谁都受不了吧?
而且她也不晓得柳姑娘与禄韶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自然会更加在意。
虽然柳烟姑娘说,他们两人并无特殊交情,但她长得艳冠群芳,又有哪个男人不会心动?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根本就不能相信!」禄韶没好气地说道。
虽然认识柳烟的好处还真不少,但坏处也从没少过,两相权衡之下,禄诏不得不怀疑,当年结识她该不会一个是天大的错误吧?
「咦?」单蝶儿一愣,没料到禄韶对柳烟的评语竟是如此。
看到单蝶儿错愕的表情,禄诏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
他已经多久没犯过这种错误?现在只觉得有些可笑。
「喜欢我,对妳并无好处……」
「我知道!」
没等禄韶说完劝退之词,单蝶儿就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我懂,以我目前的处境,一个没弄好,就等着满门抄斩,这样的我是没有资格跟任何人谈情说爱。」
禄韶有点担心地伸出手,但他的手还没碰触到她,她就又精神饱满地抬起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我只是不希望留有遗憾,所以才想把对你的感觉说出来,其实我原本没想过要让你知道,因为不久之前,我还很绝望,认为你不可能喜欢我,可是……谁教你要牺牲这件昂贵的短褂?」
单蝶儿调皮地吐吐舌头。
看见禄韶体贴的一面,她才对自己的感情重新燃起一线希望,经过再次回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她才终于得到确认。
或许她的告白是冲动的,莽撞的,但这就是她,她的真性情。
「蝶儿……」禄韶死拧着眉,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你不必烦恼啦,我不是要逼你承认喜欢我,而且你拒绝我也是合理的,这段日子有你的帮忙,我非常感激。我不知道这个谎究竟能圆到什么时候,与其到最后被我连累,不如你先一步把我推开,这我能谅解的。而且……
你叫我滚得远远的,我就会乖乖地从你的眼前消失,你又何必演出吓人的戏,假装自己是坏人呢?」单蝶儿叹息。
柳烟曾说过,她这冲动的个性总有一天会害死自己,禄韶就是担心这点,才会想要给她一点教训,以免她再次惹祸上身。
当时的她不能理解,但现在她完全明白了。
「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妳把我想得太好了。」禄诏阴沉着一张脸,向来挂在脸上的微笑早已消失无踪。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单蝶儿报以微笑。
「妳这个傻丫头。」禄韶失笑。
他故作抵抗的心防,似乎悄悄沦陷了一角。
「那天在九皇府跟你告别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你,现在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想……就算当个傻丫头也不坏。」单蝶儿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容有点苦。
「这次的危机,很感谢你出手相助,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回吧?以后我会自立自强,不会再麻烦你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但她一定会努力的。
像她这种欺君的大罪人,本来就不应该奢望得到帮助,他与她继续纠缠下去,恐怕只会惹来祸端。
禄韶最好趁早与她保持距离,这才是明智之举。
她闭了闭眼,将几欲涌出的泪意逼退。
从今以后,她只能靠自己了!
第十章
「妳还真是个呆子!」
单蝶儿吃惊地睁眼圆瞪。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且,她也已经清楚表示绝不会不知羞耻地纠缠他,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一句「呆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说我是呆子?」单蝶儿气呼呼地看着他,正想质问他时,却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你做什么啊?」她羞红了双颊,挣扎了几下,却被拥得更紧。
「为什么妳要来撩动我的心?」禄诏用力地将她的螓首压在自己的胸前,不让她看见他此刻复杂的表情。
一开始,他根本没打算与她牵扯这么深。
但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喜欢这个天真又冲动的女孩。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此她更有趣、更能让他如此开心的人了。
即使是一颦一笑,总能让他牵挂不己,这样的经验对禄韶来说是全新的感受。
在朝廷打滚多年,禄韶以为自己的赤子之心早巳消失,但单蝶儿的出现却证明他的心并不是消失,而是暂时被藏起来罢了。
他厌倦勾心斗角,可现实却让他一步步走向不归路,直到遇见单蝶儿为止,禄韶都不曾发现,自己已经像他最最痛恨的母亲一样,成为宫中人人敬畏的狠角色。
当他第一次见到那双清澈明亮,却又饱受惊吓的水眸时,他透过那双眼,看到了令人生厌的自己。
如果能与这双澄眸的主人在一起,是否会让自己有所警戒,不要变成和母亲一样的人?禄诏这么想着。
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他已经使计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可是,她是他用计才绑在身边的人,她应该像其它奴才一样,对他唯唯诺诺,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怕他,虽然她老让他欺负得死死的,但她从未真正怕过他。光这一点,就够教禄韶高兴了。
随着那双眼眸对他投射出来的感觉,从最初的厌恶、到习惯、到最后演变成依赖,禄韶觉得自己像重新活过一遍。
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或许他因她而得到救赎,但她自己的危机却步步进逼,只要单蝶儿得女扮男装一天,她就等于随时笼罩在会掉脑袋的风险里。
另一方面,禄韶的仇家也没少过,继续与他在一起,她总有一天会变成被盯上的目标,进而成为牺牲品。
所以即使不舍,他还是将她推开了。
岂料,她却这么轻易将他的努力与自制全数摧毁。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啊!」单蝶儿不高兴地嘟起小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仍抡起粉拳敲了禄韶一记。
「你说我撩动你的心,可你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时时刻刻牵引我的心情?!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跟你道别,结果你现在这样……这样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