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该不会是垂涎帅哥美色,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对方绑去「怎样怎样」了,人家才会露出这种明明是笑,却冷得教人背脊发毛的表情。
「呿,少乱说话,我、我和那家伙一点瓜葛也没有!」涨红了脸心虚地抗辩,裴雁行当下很孬种地决定开溜。「我忽然想起还有很要紧的事,先走一步!」
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嗄?雁老大……」
众人一阵错愕,后方却响起男人隐忍着怒意的低喊。
「鬼丫头你往哪里跑?」
几个大步追上前,男人正想逮回心虚落跑的裴雁行,被他拴在遮阳伞架旁百无聊赖的黄金猎犬,却误会主人要陪它玩,猛然起身奋勇向前冲,劲道之大非但扯断了狗绳,还连带拉倒遮阳伞与桌椅杯盘,让原本悠闲雅致的露天咖啡座登时成了混乱的灾难现场,尖叫声此起彼落。
「汪汪、汪汪汪!」
「贝克汉,回来!」瞪着闯祸的爱犬,男人头疼命令。
却见向来不太搭理主人指令的黄金猎犬,今日依旧将主人的命令当耳边风,吐着舌头飞扬着耳朵,兴奋地朝最新目标物兼玩具方向狂奔而去。
「哇啊!你搞什么?!」
这男人明知她弱点,居然还放狗咬人?太狠毒了吧!
「贝克汉……你!别再跑了!」
紧追在爱犬之后,男人懊恼地喊道,梦幻白马王子的优雅形象宛如大江东去不复返,他却心焦得无暇顾及。
「开什么玩笑?我会蠢到乖乖站在那儿任狗咬吗?」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裴雁行没好气叫道。
被她挑衅的举动点燃心头一把火,男人俊美的脸庞却在下一刻瞧见她奔离的方向,倏地变了色。
「可恶!鬼丫头你给我站住,危险!」
男人气急败坏的高喊,伴随着汽车刺耳的煞车声,同时传入裴雁行耳朵,轮胎高速摩擦柏油路面产生的浓厚刺鼻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在那一瞬间,热闹纷扰的台北街头好似停格般寂静下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到令裴雁行无法反应,她只能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感觉自己遭到一记重重的撞击,双足在那一秒钟飞离地表,整个人旋即又狠狠摔落在一旁的柏油路面。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烈晕眩的疼,让她意识逐渐涣散。
天呐!这种活像在拍芭乐歌手MTV的死法会不会太丢人了?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她命中克星,再次相遇绝对不会有好事!
十年前她侥幸没被他媲美老妈子的碎碎念功力咒杀,十年后街头狭路相逢,她果真还是没法逃出生天,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认识这个空有一张欺世俊颜的伪白马王子。
「……何、澄、南,你给我记着!」意识迷蒙中,她不忘咬牙切齿吐出那埋藏心中,封印多年的名字。
如果自己一条小命真的这么挂了,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话说回来,她当初是怎么和这男人结下难解孽缘的啊?
孽缘,起始于年少轻狂的久远时代。
打从裴雁行上国中开始,她叛逆不羁的性子总让出身书香门第,一辈子循规蹈矩的爸妈和上头几名优秀出众的兄姊视为家族异类,最后,忍无可忍的双亲在世交友人的建议下,狠心将她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国,眼不见为净。
而她就是在这段青春叛逆的岁月,与众人眼中的梦幻白马王子何澄南,种下至今回忆起都令她后悔得想撞墙,或是心狠手辣点推对方去撞墙的难解孽缘。
初夏的法国巴黎,气候还不是那么炎热。
才刚过完十六岁生日,目前身份是一名小小学徒的裴雁行,随着美籍特殊化妆师多明尼先生来到欧洲见习。
虽说是为期一年的交流,每分每秒都该好好珍惜利用,可此刻她却一个人被丢在塞纳河畔露天咖啡座,身为资深指导的多明尼先生则不知又被哪个香辣美艳的法国妞儿勾了魂,一同玩乐去了。
「真是,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爱泡妞,居然狠心丢下学生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像话吗那个说好来接我的人又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和不负责任的老头一样,被哪个漂亮金发妞儿拐走了吧?
气呼呼地灌了口苦涩得令她皱眉的咖啡,在语言不通又百无聊赖的情况下,裴雁行只能用一双猫儿似的清湛眼瞳,安静观察起四周每一张陌生的面孔。
而她,已经注意那个男人很久了!
对桌那名仪表出众的东方男子,在这短短半天的时间内,究竟换了多少个女伴?少说也有六、七个吧!
「真看不出来,人长得还算体面又正派,私底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花心大萝卜!」
瞧!才没几分钟,那家伙又惹得一个甜美可爱如洋娃娃的女孩儿哭丧着娇颜。活似负心汉欺侮纯情少女的场景,让年轻气盛的裴雁行看得心头一把火,湛亮眼瞳因不满而紧缩了下。
男人都是些花心又自私的讨厌鬼!
早有切身之痛的她,被这幕景象勾起忿懑难平的回忆。
远在台湾的同龄男友早在她被爸妈丢出国后就移情别恋,当初信誓旦旦,就算要花上一辈子时间也会等她归国的诺言眨眼就忘,趁虚而入抢了自己男友的人,还是过去和她一同跷课找乐子的好姊妹,这口气要她怎么咽得下?
真恨不得立刻飞回台湾去给那对背叛她的男女一顿好打,只可惜事与愿违,现在的她只是个流落异乡街头的倒楣鬼。
最后,当那名金发女孩儿眼泪如珍珠般滴落,裴雁行忍无可忍了。她就是看不惯男人欺负女性同胞!
「先生,你这种玩弄女生感情的恶行未免太缺德了!」顾不得自己说得一口破法文,她奋勇上前,挺身为女性同胞争口气。
「嗯?」诧异地抬眸望向她,何澄南天生微扬带笑的唇角,为他增添一抹温文的书卷味。
那张太过俊逸的男性容颜,在近距离的俯视下,还真是危险得令人心跳不止。
裴雁行在心底怒斥自己的不专心,微瞥开眸,清了清嗓子又道:「我不允许你再欺负这个女孩!」
她一把握住身旁,显然已经呆掉的金发洋娃娃的柔荑,好有气势且恶霸地命令着,活像黑帮大姊头准备找人单挑干架。
而一旁被她攫住手的法国女孩,则是有些惊疑未定地呐呐开口,「呃,那个……」
可那声如小猫咪呜呜轻叫的话很快就被裴雁行给打断:
「别怕,你别担心,我会为你向这个负心汉讨回公道的。」回给对方一抹安抚的微笑,她以蹩脚的法文努力表达自己力挺到底的心意。
语毕,美眸再度杀气腾腾地瞪向罪魁祸首——
那个笑得一脸温文无害的男人。
然她的正义宣言只换来何澄南好生疑惑的挑眉,旋即又像是豁然开朗,隐忍不住低笑出声。
「喂,你、你笑什么?我可是很认真的,你快跟人家道歉!」沉下脸,她气呼呼地指着他鼻尖恼道。
他该不会是想赖帐不认错吧?
明明四处拈花惹草弄哭这么多女孩,还摆出一脸无辜的神情,未免太邪恶了!
「你是台湾人?」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脸怒气冲冲指控着自己的女孩,何澄南好风度地问。
「你怎么知道?」裴雁行倏地一愣,直觉地以中文回道。
「因为你的法语带着特殊腔调,我就在想,你若不是来自台湾,就是中国留学生,真难得能在这里遇上同乡,你好,我姓何名澄南,不知小姐怎么称呼?」唇畔扬起一抹醉人的笑花,他改用中文与她对话。
要不,再继续听她那口坑坑巴巴的破烂法文,他很担心自己的听力会受损。
「呃,我、我叫裴雁行,是『雁字归来』的雁,不是『燕窝』的燕……」瞪着他俊逸优雅的笑,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雁子』是吗?原来真是你……」
听了她傻傻的自我介绍,他温雅的眸心闪过一丝光芒旋即隐没,薄唇喃喃反覆念着她的名。
只可惜,他的低语全都摒除在,被他俊俏容颜严重眩花眼的裴雁行耳朵外,随风黯然消逝。
「太危险了!这男人的存在跟本就是种罪过嘛!」她不满地嘀咕。
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被美色给迷惑?
用力甩了甩头,她在心底为自己的不争气懊恼。
吼!她明明是要来替那个可怜金发女孩出头的,现在居然被他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像什么话?
不行,她得振作起来!
「喂,你刚刚……」她板起俏颜才刚开口,他修长的食指好优雅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的年纪比你大,不介意你喊我一声何大哥或澄南哥。」言下之意,就是对她「喂」来「喂」去的叫法颇有微辞。
澄、南、哥?!
睁圆美眸直瞪向眼前的男人,裴雁行唇角微微抽搐。
这种老八股,活像在拍琼瑶阿姨连续剧的肉麻称谓,真亏他说得出口,还想跟自己攀亲带故要她这么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