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情况没发生在她跟知春身上。
听母亲说,知春都生出来一个小时了,她才心不甘、惰不愿地出世。她想,她的个性温吞,或许是打从娘胎就在定了。
然而,就因为这样,她要扮成知春去接近陆大哥,也就格外的困难。她跟知春除了天生的相貌之外,不论个性、穿着、喜好、脾性无一处相像。
知夏偷偷观察了知春两个礼拜,却学不到知春三分像。
这一天,知春刚好出去,而之前连站四、五个钟头的陆谦又恰好打电话来。
她才接起电话,喂了声,电话那头就传来陆谦的声音。
“是知夏吗?知春在吗?”
陆谦问都不问,就笃定她是知夏着实让她泄气。
怎么她都学了好久了,却还是不像知春?
会是她的口气太软弱吗?还是她的语气太紧张了?
知春一向很有自信,想必她绝不会因为接到陆谦的电话而紧张个老半天。
知夏不断的推敲自己是哪里出错,才让陆谦只听到一个“喂”字便断定她是知夏。
“知夏?”话筒那头的陆谦叫她。“你在吗?”
“我在。”知夏有气没力地应着。
“我找知春。”
“她人不在。”
“不在?!”他的口吻满是不信。
“我没骗你,姐姐是真的不在。”知夏急着解释,怕他连她的话都不信了。
“我知道你没骗我。”他只是心碎自己找了她快一个月皆不得见,连一通电话也没回。“知夏,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件事?”
她想说不可以,因为她清楚他接下来所要求的事十之八九是为了挽回她姐姐。但,她的嘴巴向来比她的大脑反应快,大脑还来不及下达命令,嘴巴已经自作主张地说:“你说吧,我听着。”
“帮我带个话给知春,说我在老地方等她,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知夏听了心里一惊。
“陆大哥,我姐姐要是不去,那……”
“我会等她。”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姐姐一直没到……”
“那我还是会继续等她,直到她来。”
“可是——”
“知夏,没有可是,我说得到就做得到。”知春若是一日不来,那他就会在老地方等她一整天。
陆谦的回答完全没有转圈的余地,他就是要见到知春的人,不要再给自己借口去逃避她可能带给他的伤害。
“我会等她,一直等到她来。”他语气坚定地道。
知夏不再多说,因为她知道比倔、比拗,陆大哥不会输给她姐姐。在他们三个人之中,只有她一个是软弱的。
“好吧,姐姐回来我跟她说;但我不能保证姐姐一定会去。”她再次声明清楚。
“我知道。”他爱了知春快五年,自然知道知春是什么性子。“反正不管如何,都请你把我的话转告给知春知道。”
“嗯。”
他已交代完了,她却还舍不得挂电话,想多探听他的情况。
“知夏。”
“嗯哼?”她幽幽的应着他。
“再见。”
“好。”
陆谦等了半晌,始终等不到她挂上话筒,隐隐约约的,他察觉有股不对劲流窜于两人之间,不过,他没打算探问,只是先挂了话筒。
听着话筒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他切断电话了!
一股寂寞窜上知夏心口。
她爱的人并不爱她,这滋味竟是这般难过。
知夏愣愣地看着话筒,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 * *
知夏联络到知春后,将陆谦的交代带给知春。
而不出乎意料之外的,知春果然不管陆谦的死活,她一点都不想去。
知夏知道知春打定主意的事,不论她怎么劝,知春都将不为所动,所以也就不浪费口舌去劝,只是她需要一个地点。
“姐,陆大哥说的老地方是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帮你带话给他,说你不去。”
“不用那么麻烦了,他等不到人自然会走。”
“陆大哥说不见不散。”知夏面带忧愁。
“他随便说说的,你也信。”
“不,不会的,陆大哥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会等你,直到你去。”
“你倒是很了解他嘛。”
知夏听不出姐姐话中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但她说话的口吻很酸。
“姐,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陆大哥傻傻的在他所谓的老地方等,而让他早日死心,不也是你所希望的吗?”知夏急着解释自己的心态。她不愿在这个时候让知春误会她。
知春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莲园,陆谦口中的老地方是莲园。”那是她跟他定情的地方。
* * *
知夏迟了一个小时才出门。
她今天上衣特地选了一件苹果绿的小可爱,那件小可爱真的只包住她的胸部,肩膀跟肚皮则是完全光裸,下半身她则选穿一件超短的紧身牛仔裤……这样,她看起来像知春吗?
知夏不放心,走过一辆房车时,还站在原处将其照后镜当自己家的穿衣镜,着实看了自己好一会儿。
她的头发一改以往的造型,换成特地上美容院吹髻的大波浪,而脸上的妆则像是调色盘似的;这样的自己,知夏看得好不习惯,但是,没办法,因为惟有这样,她才像那个新潮、时髦又爱作怪的知春。
唉,真奇怪,她跟知春性子如此南辕北辙,她们两个怎么会是同卵双胞胎呢?真是想不透。
她搔搔头,顺便把自己看不顺眼的大波浪头用五根手指头给爬开。顿时,知夏的头发变得有些乱,却也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终于展开笑颜。
“知春,要出门啊?”邻居王太太看到她,出声跟她打招呼。
知春!王太太叫她知春耶!
知夏不自禁地喜上眉稍,笑得满面春风。
“知春,你今天很不对劲哦。”
不对劲!知夏吓了一跳。“我哪里不对劲?”
“你的笑啊。”
“笑?!”知夏愣了愣。“我的笑有什么不对吗?”
“你今天笑得好腼腆,简直就像你家的知夏。”
“像知夏!”
知夏听了差点没晕倒。怎么她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努力想冒充成知春,这下子却换成她像知夏了!
她本来就是知夏,有什么像不像的?
看来,光打扮像还不行,她要努力把自己变成知春,就连举动、言行都得注意才行。
知夏低着头,努力回想知春平常是怎么笑、如何表现生气。
她边想着也到了莲园。陆大哥就在门口,她不禁举步维艰。
怎么办,她该进去吗?
唉,进去是一定得进去的,但是,她怕自己扮知春扮得不像啊!知夏着急的直踱步。
“知春!”陆谦看到她,信步走了过来。“怎么不进去?”
知夏猛地一抬头,他就站在她面前。
他笑盈盈的迎接她,哦,不,他迎接的是知春,他的笑也是冲着知春而来,所以方知夏你就别得意了。
知夏要自己清醒、清醒,别再作白日梦了。陆大哥从不属于她,那温柔的笑当然也不可能是为她。
而此刻,她纵使想临阵退缩也来不及。而他叫她……知春!这足以见得,她的扮相还不差,真有几分像知春。
知夏暗暗吸了口气,在这紧张的一刻,她决定变脸。不管如何,她都得把自己当成知春才成。
她勇敢地挺直腰杆,正式迎战。
行进中的她连看都不看陆谦一眼,径自越过他走进莲园。这是知春的态度,每次都像人家欠她好几百万一样。
陆谦急着走上前,替她领位、带路,还招呼她坐。
这就是陆谦,十足的绅士风范,可惜知春不是淑女,甚至她不怎么欣赏这一套。
看来陆大哥输就输在他摸不清知春的脾气。
知春爱的是大男人,不是好男人。
“吃什么?”陆谦才刚落坐,就忙着招呼“知春”。
“不吃。”知夏将知春不耐烦的口吻学足了十成九,有一成不像是因为她心虚。“你有话就快说,我还有事。”
怎么样,像知春的 样吧——那种人家一听,就想揍她一拳的口气。
“知春,你别这样。”陆谦去拉她的手。
她随即一脸嫌恶地将它甩开。“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她拿眼睛瞪他。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爱慕、心仪的对象,但是她却得扮演一个对他不屑一顾的女人。天知道她做这个动作得费多大的气力呀。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知夏拿起她的包包,装腔作势地假装她要走人。
“你别——”他的手又要覆上她的,却猛然惊觉她已不是他的什么人而陡地止住。
知夏看他这样觉得好心疼。
难道知春真的那么好,好到让他没了自尊,也要爱着她?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他低声下气地想要求和。
“不行。”知夏冷言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了。”
“可你以前爱过我。”
“那是以前,而我现在对你只有讨厌;我不喜欢紧缠着我不放的男人。陆谦,你要是个男人,就该爽快的放手,别婆婆妈妈的与我纠缠不清,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好难看。”知夏学着知春该有的恶毒言语去伤害自己心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