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我谈了吗?」深澈明亮的眼眸如探照灯突然朝她射过来,吓了宁绮一跳。
「我……要去洗手间。」还没想好怎么应付他,宁绮只好先用这理由挡一阵子。
冷锐的眸中有抹了然,仿佛在嘲笑她的胆怯。子逸没说什么,朝浴室的方向比了一下,任她仓皇的逃离。
解放之後,宁绮对著盥洗台上的镜面发呆。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她早晚都得出去面对子逸,进浴室不过是争取时间筹谋对策。
身为现行犯的她,纵然舌灿莲花,也难以为自己打算脱逃的罪行狡辩。倒不如坦白从宽,子逸说不定还肯饶过她呢。等他消气後,再对他说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应该不会逼她结婚了。
毕竟子逸没有理由一定要娶她。他只是太有责任感,才会跟她求婚。只要让他明白她拒婚的心意再坚定不过,子逸定然会打消娶她的念头。
就这样!凭她未来大律师的口才,不信说服不了他,否则将来如何在法庭上求得胜诉?乾脆现在就找张长期饭票,免得以後丢脸!
趁勇气还没消失前,宁绮毅然走出浴室。迎面而来的咖啡香味,令她吞咽了一口口水。
「过来,我请你喝咖啡。」优雅温柔的嗓音,平静深沉的目光,使他听起来、看起来都像一池平静的水。
宁绮暗暗松了口气,子逸好像不生气了,上帝果然是站在她这边。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坐在离他较远的另一张沙发上。
「希望你喜欢曼特宁。」
耐人寻味的咖啡香味像他深不可测的眼神。表面上没有一丝火气,彷佛在机场大厅爆发的怒气并不存在,也没有在路上飙车,他仍是众人眼里文质彬彬、平和亲切的杨子逸。
若不是她的唇瓣办依然有些红肿,她会以为机场的那幕不过是她的错觉。
接过他递来的咖啡,香浓的气味弥漫她的嗅觉。轻啜一口,意外发现他的手艺不错。
「怎么样?」
「好喝。」她试探的微掀唇缘,扬起眼睑恰与他异常灼热的眸光相遇,心跳紊乱起来。她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问的不是咖啡,而是某种私人的、暧昧的事件。
她清了清喉咙,纳闷宽敞舒适的客厅怎会在一瞬间变得狭窄闷热了起来。
「子逸,关於那件事……」
「哪件事?」他不慌不忙的端起瓷杯就唇,透过上升的蒸气打量她。
宁绮有些呼吸困难,对他脱掉外套、袜子,只著了件棉质立领衫和长裤的闲适模样感到有些不能适应。
一定是他们分开太久的关系,小时候她还见过他穿睡衣,甚至几个月前还与他裸裎相见……
他精瘦结实的男性体魄不期然撞进她脑海,宁绮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脸颊迅速染上红晕。她赶紧垂下眼睑,遮掩眼里的饥渴。
在尝过情欲的滋味之後,她变得恬不知耻了。老是想到他的裸体,及两人做爱的情景。曾考虑找其他男人试试,但子逸三天两头就在她答录机里留言,活像个紧迫盯人的老公,让她根本没勇气跨出那一步。
「阿绮……」他轻柔的嗓音像是叹息,回荡在她耳畔。独特的男性气息伴著湿熟的呼吸……
不对!她反应迅速的跳起来,发现子逸不晓得何时坐到她旁边来,使她像只受惊的小鸟,全身戒备著。
「怎么了?」他蹙了蹙眉,没有试图再靠近她。
看来是她反应过度,宁绮松了口气。
「子逸,我承认自己有点孩子气,明明答应你赴约,还计画潜逃。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向你道歉。」
「喔?」他靠向沙发,表情冷漠,对於她的歉意置若罔闻。眼光无礼的在她防备意味浓厚的直挺身躯上来回逡巡。
被他看得不自在,一小簇火焰从心头燃起,宁绮清了清喉咙掩饰她的难堪,继续道:「反正你还不是逮到我了,一点都没吃亏。」
「没吃亏?」他沉声诘问,不敢相信她到这地步了还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丝毫愧疚!
「在机场看到你时,我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像孙悟空,逃不出你这如来佛的掌心。」她自嘲的道。
这譬喻让子逸轻哼一声。
「以你只会逃避的个性,若肯乖乖来这里跟我会面,我还会很意外呢!」
这是什么话!宁绮火大了起来,小嘴噘起。
「你摆明根本不相信我,干嘛还约我?」
「你的作为的确是无法让人信任。」他冷冷一笑,目光灼灼的盯视她。「我昨晚真的想要相信你。去机场不过是以防万一,至少我亲自去接你,可以少了你招计程车找地址的麻烦。没想到……」
他眼里的鄙夷,嘴角的冷笑,还有未完话里的嘲讽,都让宁绮胸口的火焰越烧越烈,也让她想要冷静面对他的打算全盘落空。
「没想到我的确是不守诺言,想要逃避?」她老羞成怒的吼出他未完成的话,「随你怎么说我好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逃?你杨子逸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兽,我何以不敢面对你!这些你想过没有?」
子逸脸色越发阴沉,嗓音微嗄的道:「如你说的,我杨子逸不是怪兽,不能也不敢对坏怎样,何以宁大小姐吓得不敢面对?只因为问题不在我,而是坏心虚、没胆!」
「我心虚、没胆?」她倒抽口气,紧揪著身上那袭长袖雪纺纱的领口,不敢置信。
「瞧,你连这个都不敢承认。」
「我……才不是心虚、没胆呢!」在他咄咄逼人的黑眸威胁下,她别过眼眸,深吸了口气,数到十後乾涩的道:「我只是……不想跟你吵架。你知道自己有多固执,要说服你改变主意是件困难的事。」
「你想说服我改变什么主意?」他隐忍著怒气,双手抱胸的注视她。
明明是他不对,为什么她反而觉得心虚理亏?宁绮不明白,只能不安的背转过身,藉著打量屋内的装潢,重新组织思绪。
「就是一再要我嫁给你的事呀。在纽约宫时,我就拒绝了,可是你根本不接受,一再留言要我嫁给你。子逸,这样行不通。」她的语气充满无奈。
「看不出来哪里行不通。」他阴恻恻的反问。
「你看,就是这样。你根本不接受。」她最气他这点了。即使是一对相爱的情侣,没人规定男人求婚,女人就得答应吧?她会拒绝自然是认为雨人的交往,没到结婚的地步。
「我不接受表示我固执?你一再拒绝不也是同样的意思?」
「不一样!」她愤慨的旋身面对他,秀丽的凤眼里燃著气愤的火焰。为什么他总是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我是为你著想!因为我是宁纪的妹妹,你觉得有必要为那夜负责,这种想法根本落伍!」
「我落伍?」身为全球顶尖的建筑师,得过无数的大小奖项,参与过数不清的高科技工程,竟被一个没长大的小女人说是落伍?子逸顿时啼笑皆非。
「没错!你那种骑士精神,还有道义责任,完全是没必要的!」她煞有介事的端出律师严谨的形象,试著想说服他。
无奈子逸看到的却是个任性、骄纵的美女,窈窕的身段让他心猿意马,宁绮引以为豪的专业形象於是大打折扣,说服力自然是零喽。
「我二十五岁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晚是我有意引诱你,你没必要因此跟我求婚。我们都是成年人,男欢女爱本来就很正常。无论在法律上,或是道义上,你都对我没有责任。总之,事情到此为止,我不会对你的求婚当真,你也当这事从没发生过。」
「已经发生过的事,如何当没发生过?」子逸拨了拨额前垂下的刘海,气愤的心情因她承认有意引诱他而转怒为喜。
的确是她引诱他,不然以他的定力,不应该会把持不住。对这件事,子逸心底有说不出来的开心。宁绮肯放下身段诱惑他,表示她心里有他。
「只要你我都不提,这件事没人会知道,不就等於没发生吗?」她天真的回答。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不配合的找碴。
「你又想长篇大论训人吗?」她斜眼睨视他,「子逸,我们不要把事情给复杂化。我的意思是,你打消求婚提议,我重新过我的太平日子,就此井水不犯河水。」
「为什么?」子逸不明白。
他一直认为宁绮是爱他的,否则不会诱惑他和她做爱。她那么热情的反应他,还把从未被男人碰触过的清白身躯交付给他,在在显示她对他有情呀!
可是她却一再跟他撇清,不愿意与他有任何关系。子逸在疑惑之余,心情大坏。莫非是他自作多情?
「什么为什么?」
「难道那晚的事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眼光彷佛想穿透她的脑壳,看清楚她在想什么似的锐利。「你为什么要引诱我?」
「我……」
叫她怎么说?宁绮羞的面红耳赤。子逸非得这样追根究柢,连最後一丝尊严都不留给她吗?她为此而有些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