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站起来回过身子,却不期然的撞见兆关早站在她身后。
他理了个平头,却不减帅气。
他收敛起脾气,至少他藏住了对她的厌恶,再见她时,他难能可贵的对她微笑。
看来,她远离家乡七年是正确的。薇薇这么告诉自己。
“你回来了。”他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因为他没想到竟会在蒋家看到薇薇,这七年来,她总是来去匆匆,他们两个人七年间没能碰上一次见。
兆关现在见到薇薇已能心平气和,不再像当年那样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像是非得把她伤得遍体鳞伤,他才能松一口气,因为……他已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早在她七年前离开时。
“好久不见。”他说,且不由自主的想上前一步,因为薇薇一直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所以他想拉近他们俩的距离,但他才跨出一步,她便像惊弓之鸟似的吓了一跳。
她怎么了?兆关愣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薇薇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种反应,她甩甩头,想把那重伤心欲绝的情绪赶出心中,但是甩不掉啊——
她见到他,胸口翻腾着伤心难过的情绪是她怎么都压抑不住的情感。
救救她、救救她吧,薇薇握着掌中的小猴子,将拳头搁在她心窝口,她把自己藏在窗帘下,让阴影将她整个身子笼罩住。
她对他的恐惧显而易见,莫非——
兆关心头一冷,莫非她忘了他是谁了?!
是呀,他们七年没见,而这七年来他改变了不少,她理所当然认不出他来,兆关站在远远的地方,不再靠近薇薇一小步。
“我是兆关,黄兆关,记得吗,我就住在你们家对面。”他的手指遥指他家方向,细心的想找回薇薇的记忆,虽然他有点介意薇薇忘了他的事实,但是这事怨得了谁呢?
七年前,他将她远远的推开,造就了七年的距离,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薇薇——”他上前一步。
薇薇赶紧出声告诉他,“盼盼不在,她出去了,出去很久了,所以如果你是要来找盼盼的,那么你得改天、改天再来。”
“薇薇,我——”他想说他不是来找盼盼的,他是来告诉他们,盼盼在他家,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回来了,他想跟她聊一聊,当年她病得突然,很多话他来不及对她说,至少……至少他还欠她一句对不起,但是他才开口,薇薇便尖叫。
她对他的惧意比他所想的还要严重。
兆关愣住了,不敢再动,因为薇薇在发抖,像是他如果过去,她便要灭顶一般的难过。
他们两个近在咫尺,却好像隔着天涯,不管兆关怎么努力,也无法缩短那段距离。
薇薇目光四处飘移,神情惶惶不安,心里不断的想着:她该找谁来帮忙?帮她脱离这种困境?该找谁呢?
薇薇在心里直犯嘀咕,这才发现自己无法面对他。
突然一个人影撞进她脑海。
涂大哥,一直守候在她身边的涂大哥!
对,涂大哥可以来救她!薇薇猛然惊跳而起,冲出帘外,一个箭步便跑去电话旁,将电话抱在怀里,急急的按了几个键。
兆关冷眼旁观着,看她电话接通了,她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又看她抖着声音跟那人说:“你快来、快来——”她隐忍想哭的欲望,抖着的声音足以让人心碎。
兆关不知道她是去跟谁求救,但他知道她不愿见到的人是他,这个事实狠狠的掐住了他的心脏,足足让他有几秒钟喘不过气来。
但他却一直站得挺直,不让这个事实将他打倒。他没什么好挫败的,当年他一直待她很坏,甚至差点害死她,所以薇薇会怕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兆关不断的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但说服了自己,却说服不了心。
他看着薇薇的表现,仿佛有人拿着刀子凌迟他的心,一块又一块的割了下来,他的心四分五裂的碎成一片片,不知该从哪里将它拼凑完整。
发现薇薇怕他,他心口沉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时电话中的那个人出现了。
薇薇见到那人,便一古脑的扑进他怀里,将他抱个满怀,她整个头、整张脸全埋进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她、拍她的肩,像安慰孩子似的安慰她。
在他怀里,薇薇就像回到一处安全且温柔的港湾一样,显得安静多了。
他是谁?为什么他会有那种力量?
兆关抬起脸来,终于正视那人的存在。
两人四目相对,他终于认出他是谁,他是当年带着薇薇离开台北,是蒋家亲手把女儿交给他的男人——涂介元。
“可不可以请你先离开?”涂介元强势地要求。
兆关想说不,但他却先声夺人地告诉他,“薇薇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你留在这没有益处。”
“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如果答案让他心服口服,不用他赶他也会走。
“我以为那个答案早在七年前,你便已经知道。”涂介元绕着圈子说话,而兆关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地想起小时候,薇薇怎么样也要留级跟他读同一班,那年她才六岁,但却相当勇敢有气魄地跟园长提出要求,之后,她自动留级,等了他三年,跟他一同读小学。
两人的情谊从幼幼班一直到初中毕业,每逢家政课,她便拿着刚烤好的甜点给他吃,不管他如何拒绝,她都要他尝一口。
她总是说:你没吃过,你怎么知道不好吃?
事实上,她想问:你没爱过,你怎么知道你不爱?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但他却一直在糟蹋她的心意,用力的将她推开,所以现在她投进别人的怀抱,另寻一处避风港了是不是?
兆关看着在别的男人怀里的薇薇,他听到她在骂那男人说他坏、说他骗人,说什么猴子根本就不管用?
兆关听不懂什么猴子不猴子的,但却看到薇薇紧握在手的玉坠——那是她手忙脚乱也要找出来的东西,原来涂介元对她而言是那么的重要!
兆关突然发现他在薇薇心中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他转身退了出去,而薇薇还躲在涂介元的怀里发抖。
第七章
兆关从没想过要挽回薇薇的感情,只是想做些事弥补自己小时候无心做错的事,但他没想到事态会变得这么严重,她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机会重修旧好,她看到他便很明显地排斥着。
他对这情况感到失望吗?
是有那么一点,因为他一直期待着两人把事情讲开的那一刻,他跟薇薇可以重新再来过。
至少可以是朋友、至少不是像以前那样,过着剑拔弩张的生活。
如果他有时间,他可以做得很好,至少也要做到让薇薇不怕他,至少让她明白,他不会伤害她;可惜他得去当兵了,似乎他跟薇薇的状况好像一直处在这种情形下,不断的与对方错身,且让成见横陈在两人中间,到最后变成一道怎么跨也跨不过去的鸿沟,而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跟薇薇的情况转好呢?
兆关花了一夜的时间去思考。
* * *
很莫名其妙的,自从薇薇回台北之后,她的E—mail信箱常常收到一个陌生人的邮件,她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倒是很客气的把信转寄回去,很婉转的告诉那人,她不是他信里的那颗小糖果。
大虫——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之所以知道他是个男的,是因为她都已经跟他说了,她不是糖果,他却持续的寄邮件给她,从信件中,薇薇知道他的性别,因为他的笔触像男人。
一个时而滑稽、时而风趣的男人。
有一度,薇薇想把信箱位址改了,因为她不确定这个叫“大虫”的男人居心何在,他干嘛一直寄信给一个陌生人,而且还一直叫她糖果,她明明都跟他说了,她不是,他却置若罔闻。
他会不会是个变态啊?薇薇曾经这么怀疑过,但,这世上有这么有耐心的变态吗?持续写了不下二十封的E—mail给她,说的是蓝天白云般的闲事,他字里行间不见任何龃龉、肮脏的字眼,与其说他是变态,倒不如说他是个无聊男子,而这个无聊男子不可怕,倒是让人觉得好奇。
她好奇他与糖果之间究竟是什么情份?好奇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他一直寄错信,那么糖果去哪了?
而糖果一直没收到大虫先生的信,她会不会以为大虫先生消失了?他们两个的情缘会不会就此没了?
薇薇替糖果小姐跟大虫先生紧张,怕两个人因为阴错阳差而错失了两个人该有的爱情。
薇薇想,她的身体里面一定住着一个爱情精灵,对爱情有严重的渴望,不管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她总是热过了头。
薇薇告诉自己,别那么好奇,不管是大虫先生还是糖果小姐,一点都不关她的事,别人的爱情,她不该管太多的;但是随着大虫先生的来信益加频繁,薇薇对两人的好奇日渐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