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山岭上,传命兵连忙骑着马赶到。
「城门已开,请将军下令。」
「……真开城门了?」胡人的二将军手上还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刀呢。「不会吧,我就连个兵都还没有宰过,就……」
「二弟,莫要胡说。」胡人主将低声喝止着。
「我没料到他们就这么投降了。」姜将军皱着眉。「你要如何,冷公子?」
「……言要有信。」冷雁智说着。「我只怕这是空城计。」
「我让三千人进城打探。」姜将军说着。
「只小心莫要惊扰了百姓,在这春秋之际,诚信为要。」
「我懂的。」
***
『呜……呜……』
冷雁智才刚掀开了副帅帐,里头小孩儿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你还在哭?真要哭到什么时候?」冷雁智说着。
「你杀了我娘跟哥哥……呜……」玄英趴在了床上,哭得凄凄惨惨。
「……什么时候?」冷雁智问着。
「……刚刚啊!就在刚刚……」
「……好了,回家去。」冷雁智揉了揉自己额头,有些难以招架。这小孩儿再要哭了下去,他的头只怕就要裂成了两半。「没事了,城开了,现在城里要走的人都准备要走了。」
「……真的?」小孩儿的哭声停了。
「没有伤到人,想来你家人都没事。我带你去城门口等,待要找着了自己娘亲,就快些跟着走吧。」
「……我不相信。」小男孩的声音还有些稚嫩。
「不相信也要去,我们要进城了,除非你要一个人在这儿。」冷雁智说着。「我会让人带你去城门口等上几个时辰,直到你找到爹娘为止。我等会儿有很多事要做,不陪你了。你……自个儿保重。」
回头看了小孩儿一眼,冷雁智才转回了头,走出了帐篷。
然而,才没有走上几步,玄英就追了出来。
「等等!」玄英连忙喊着。
「……有事?」冷雁智停下了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玄英说着。
「问我的名字做什么,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没有回过头,冷雁智说着。
「……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要报答你。」抬起了头,玄英认真地说着。
「……是吗,怎么报答?」回过了头,冷雁智轻轻笑着。「男子汉一言九鼎喔,这可不能随便说说。」
「我是认真的!……好!这给你。」低头想了一会儿,咬着牙,玄英从颈上解下了自己的玉佩,递了上前。「以此为证,我玄……陈弦英,一言九鼎。日后你拿这玉来见我,就算你要成山的金银,我眉头都不皱上一下。」
听闻了小孩儿的夸大话语,冷雁智忍不住摇了头笑着。然而,见到了小孩儿手上的温润美玉,冷雁智却是微微一惊。
「……这是……」冷雁智蹲下了身子,轻轻把那玉佩拿在了手上。
晶莹剔透、鲜红似血的玉佩,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想来价值连城。而在这略显炎热的午后,更是散发着阵阵的沁心寒气。
冷雁智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玉,竟是出神了好一会儿。
「……我娘给我的,现在给你。」玄英可爱地笑着,虽说白嫩的脸上还有着一些些的脏污,然而却依旧是个玲珑可人的孩子。「以此为证,性命作保,我不会忘了你。」
「……我不能收。」微微苦笑着,冷雁智摇了头。「这太贵重了,你我素昧平生,谈不上什么恩情。」
冷雁智将血玉还给了玄英,然后才看着他柔柔笑着。「你我果真有缘,不过我不能收。」
「你不喜欢吗?这很漂亮啊。」看着被退回来的血玉,玄英疑惑地说着。
「……我很喜欢,不过我还是不能收。」冷雁智笑着。「好了,把这收好,别让别人看见了。你的心意我了解,不过我不要你什么证物。」
「……好吧……」玄英有些颓丧地把玉佩重新挂回了自己身上。
「……好好保重自己,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上一面。」轻轻握着男孩子的小小肩膀,冷雁智探身向前,吻了吻男孩子的脸颊。「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吗?我不能再陪你了。」
「……谢谢。」玄英小声地说着。
「珍重。」
***
京城中的百姓,携家带眷,背着细软仓皇地逃出了城。
虽说「贼军」不伤人,然而这时候,谁的话也是不能相信了。况且,谁晓得月前才出城的大军万一回来了,这打起仗来会不会也要了自己的命?
除了京城的几个大户,几乎就走了一半的百姓。
而小小的玄英,让两个护卫一左一右陪着,在城门口等着。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从一开始的引领企盼,到了后来就是坐在了地上,抱着膝头,呆呆看着了。
天色已经黑了,除了一小部分的军队驻扎在了城里,大多数的大军都还是在城外头扎着营。远处营火点点,这头三个人吹着冰冷的晚风。
那两个士兵自然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的,毕竟军令如山,真要陪他等上三天三夜也是连声都不吭的。
然而,这个小孩子怎么办……
偶尔担心地看了一眼,两个护卫在心中不免也有些可怜他了。
『……你去禀告冷公子。』眼见城门口已经要有一个时辰都没有人走了,一个护卫低声跟另外一个人说着。
『……这也好,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怎么了?』连忙从城里走了出来,身上披着大氅的冷雁智,远远的就见到了坐在地上的玄英。
「冷公子,好象等不到人。」一个护卫连忙说着。
「等不到人就带他进去城里找啊,他总有家吧?」冷雁智走到了三人身旁。
「他不说话。」一个护卫小心地指了指地上的玄英。「家人的名字,家在哪里,他都不说。」
「……为什么?」冷雁智疑惑地问着两个护卫,接着才蹲在了地上,问着玄英。「怎么了?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我让他们带你去找人好不好?」
「……」玄英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急着想回家吗?」冷雁智好性子地问着。
「……」玄英又是摇了摇头。
「……怎么了?有困难的地方就告诉我吧?」
「他们一定早就从密道走了。」玄英低声喃喃说着。「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呜……」
一整天的委屈跟心慌,终于宣泄了出来。玄英抱着膝头哭着,只觉得害怕极了。
四周又是黑漆漆的,母后皇兄都不见了踪影,他不晓得去哪里才找得到他们……而且……而且他又不敢问这些人,万一……万一他们要对他们不利怎么办……
密道?要从密道走,首先得先要有本事进宫才行吧?冷雁智轻叹着。不过,对于这个神奇的男孩子,冷雁智倒也有些习惯了。
「他们会回来吗?」冷雁智问着正在哭泣的五岁男孩子。
「……嗯……」
「……好啊,那就等吧。」冷雁智笑着。「反正我那儿大的很,不少一副碗筷吃饭,你就跟我回去吧。」
「……可是……可是……」玄英迟疑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冷雁智。
「可是什么。」冷雁智低声说着。「没什么事情是要你这个小孩儿担心的,你只管吃饭睡觉就算尽了你的本分。」
「……可是,如果他们要很久很久才回来怎么办……」玄英哽咽着。
「那你就住『很久很久』啊。」冷雁智笑着。
「……真的可以吗?」玄英低声说着。
「当然可以,因为是我说的。」冷雁智伸出了手。「来吧。」
与冷雁智走回了城,尽管心中有着忐忑,玄英还是紧紧抓着冷雁智的衣角了。
没办法,因为黑漆漆的外头实在好吓人。他可是从来没有离开宫里这么久过……
等到冷雁智掀开一角大氅,让小玄英进来躲风时,玄英就一起抓着冷雁智的大氅了。
虽然家里的事情我骗了他,可是我说会报答他的事情是真的……玄英在心中暗暗发誓着。我一定会报答他的,我发誓……
「要喝牛肉汤还是人参鸡?」冷雁智突然问着。「现做的啊,我可好久没有亲自掌厨了。」
「……我想吃冰糖燕窝……」
「呵……好啊,那有什么问题。」冷雁智笑着。
「启奏皇上!」
门外传来洪钟一般的声音。玄武从棚里的桌上抬起了头。
「传他进来。」
「是!」
等到了来人入了帐、行了礼后,玄武便让他起了身。
「将军何事?」
「启奏皇上……武定关外胡军一波来又一波,众将士据关以守、却是早已身心俱疲、斗志萎靡……」
「大胆!」旁人见他无礼,大喝了一声。
「你又是什么身分!竟敢斥喝于我!」来人身穿盔甲、怒目而视。「一介阉臣,退下!」
玄武左手一挥,制止了身旁太监的发难。
「怎可对将军无礼,站在一旁。」
「……是。」脸上胀得发红的太监总管,退了开去。
「将军,继续说下去。」玄武坐在椅上,平静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