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行,他们要攻城了。」冷雁智低声说着。「你就算到了城墙脚也是进不了城,何苦让自己卷入战火。」
「可是娘跟哥哥会死掉的啊!」玄英哭得嘶哑。「我就没有娘、也没有哥哥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不要啊!」
「……好了!」冷雁智把玄英抱了起来,一边快步走着。
天就要亮了。
前方军营,里头睡着的士兵已经一个一个被叫了醒。
「我不要!我不要啊!」尽管被冷雁智紧紧抱在了怀里,玄英还是挥舞着手脚哭闹着。
「别哭了……别哭了……」一路走着,冷雁智低声说着。
「我不要啊!娘!」小小胖胖的手臂伸向了京城的方向,在一片模糊的泪光中,京城彷佛比天边还要远。
为什么自己要出来呢?与其以后都要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不如跟娘还有哥哥在一起。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们说啊……
「如果有缘,就能再见得着面的……乖……别哭了……」冷雁智低声说着。
「呜……」抓着冷雁智肩上的衣服,玄英悲悲切切地哭着。
第二十八章 烽火三处
先朝留下的避难道,从宫中通往偏僻山区的密道,就在崇光殿中。
既然皇帝已然出征,剩下的只有黯淡的几道灯火跟守卫了。
天才刚要亮了,如今是天色最暗的时分。城外大军蠢蠢欲动,而宫里却与此时的城中一般,太过的安静。
「不,母后,我也不走。」崇光殿外,玄慈拉着自己的母亲,坚定地说着。「我不能舍弃城里的百姓,既然要留,就大家一起留。」
「太子殿下……」杜扬忍不住说着了。
「这里有我在就成了,杜扬将军身负重任,你莫要难为了人家。」皇后说着。
「你若要真有身为太子的自觉,就立即出宫。若是你被敌军所擒,而皇上真已有了什么万一,这天下可真要分崩离析。」
「母后……可是……皇弟他……」
「此时还记挂着你的皇弟!」皇后低声喝着。「你是何等的身分,现在该想着的是社稷的安危才是!玄英顽劣好玩,若真有什么万一,该也是他咎由自取!」
「……母后……」玄慈看着自己母亲因为一连三日无法阖眼的红肿双眼,心中只是一酸。
「皇后请与太子一起离去,京城中的百姓自有岳将军照料。」杜将军低声劝着。「真要寻着了玄英皇子,岳将军定会护送皇子南下相聚。」
「……」
「母后,一起走吧……」玄慈拉着自己的母亲,低声求着。
「……玄慈,你听好。」皇后低声说着,蹲下了身,与自己儿子的眼睛平视着。「你是这天下的孩子,你这命,不属于自己。所以,你不能留。」
「我……」玄慈眼睛一红,待要说些什么,自己的母亲却又继续说着了。用着甚至是有些无情的话语。
「但是,玄英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人的孩子。」皇后一双眼睛充满着血丝,语调却是冷静地要人害怕。「我要找到他,他是我的,谁都休想要抢他走。」
「……我也舍不得母后啊……」玄慈哽咽着,一双手还是牢牢抓着自己的母亲。「我不要一个人走,我不要当太子了,二皇弟要就给他当吧,我只宁愿当母后的孩子……」
「太子殿下。」杜将军连忙低声说着。「莫要轻言如此,如今圣上不在,太后又与二皇子相继不见了踪影,日后追查,只怕少不了罪行。这禅位之说,万万不可轻言提起。」
「这龙椅,多少人要坐,你却要轻言舍弃,却不晓得真是年纪太小,还是真不挂念。」皇后悠悠地说着。「我不是要舍下你,可你是当朝太子,我只得把你给了社稷。你真当我不挂心?你与玄英都是我的心头肉,然而,你若要死了,我要如何跟千千万万的百姓交代。」
「……」玄慈只是闭起了眼睛。
「莫要再拖拖拉拉的,玄慈!若在敌军来犯之前再不开城,只怕这城中的百姓都要血流成河,你担得起吗!」皇后喝着。
「……」
「好了,走吧。」皇后站起了身,疲惫地说着。「杜将军,太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半年之后,峨嵋见。」
「……是……」杜将军行了礼。
「若是玄慈不走,就把他打昏了扛走。」皇后说着,走了离去。
「遵……懿旨。」
「母后……」看着自己母亲离去的背影,玄慈哽咽着。
「太子殿下,走吧。」杜将军低声说着。「半年之后,皇后与三皇子必定平安归来,太子勿念。」
***
万军齐备。
朝阳下,万把刀刃反射着灿烂的日光,刺目地直逼得人非得要遮住了双眼。
胡人的两个将军,与姜将军冷雁智二人,都骑着马,来到了不远处的小丘陵上。
十几名传令兵,早已经恭候在了一旁,只等着一句进攻的口令。
胡人的主将只是严肃地看着京城高耸的城墙,而另外一个胡人的将军则是不断地摸着自己腰上的配刀,同样也是一言不发。
姜将军望着京城,有着一种难言的残忍快意。而冷雁智,则是静静看着京城外的大军。
「只等着冷公子一声令下了。」姜将军轻声笑着。「此时对付玄家王朝,就有如催枯拉朽一般,冷公子莫是觉得太过的容易,反而兴致缺缺了。」
「玄武帝那儿不会出错吧。」冷雁智只是说着。
「除非是天下了红雨,不然玄家王朝是灭定了。」姜将军的语气里有着一种难掩的兴奋。「冷公子不也是曾经说过,这玄家本就是窃了赵家的王朝,如今覆灭只是天意。」
「只苦了百姓。」冷公子喃喃说着。
「成大事必要有所牺牲,冷公子莫是心软了?」姜将军的眼神有些不以为然。
「事已至此,那玄武帝不可能再回来了。天下三分之势已定,只差这小小的城门。」姜将军看着眼前的城门,冷冷笑着。「待得这城门破,一切就成了定局,这是天意。」
「……是啊,天意……」冷雁智喃喃说着。
『报!』一个探子骑着快马,匆匆忙忙地赶了来。「密道守军见着了太子人马。」
「往何处去?」姜将军问着。
「只晓得往西方走去,想是要翻山越岭,避开我方大军。」
「有几人随行?」
「约莫一百多人。」
「好……太好了……」姜将军喃喃说着。「他杀我娇妻幼子,我要他血债血偿。」
「小小孩儿不成气候。」冷雁智低声说着。「等到他死,玄武又死,那华亲王只怕真要成了个正统皇帝。」
「……没错。」姜将军像是恍然大悟。「我几乎忘了。」
「好好护送太子一行人。」冷雁智转身吩咐着。「千万别惊扰了太子。真要有了什么危险……就请太子回京避难,我们必当好生款待。」
「是!」那人告退了。
「还是冷公子想得周全。」姜将军低声说着。
「我只是觉得,与其让那华亲王为帝,我不如把天下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幼小孩子罢了。」冷雁智有些不屑地说着。
「想那华亲王最多也只有几年的悠闲日子了,冷公子可千万别急啊。」姜将军笑着。
「我?我可不急,我早已经习惯等待了。」冷雁智淡淡说着。「准备好了就打吧,我看大伙儿也等得要不耐烦了。」
「哈哈哈,说得好啊,那两位将军的意思如何?」姜将军转身问着剩下的两位将军。
「就由两位将军决定吧,我二皇弟会下山领兵,我只想在这儿好好看看这中原的风光。」那胡人的主将说着。
「那就有劳了。」姜将军微微笑着。
「终于要上了吗!我等了好久啊!」胡人的二将军拔了刀,生气勃勃地说着了。「这爽朗的天气,可真是砍人头颅的大好时候!」
「没错,等会儿将军就可以大展身手了。」
姜将军说完,转向了传命兵。
「传令下去,叫姚副将再去城门口宣威。一柱香过,再不开城门,就血洗京城。去!」
「是!」
「……想那玄家窃居皇位多年,天怨人怒,民不聊生。如今大军已至,天命难违,若尔等顺应天命,开城以迎,我等仁厚之心,必定饶了整城军民的身家性命。若尔等再要冥顽不灵,待得一炷香过,血洗京城!」姚副将语毕,来人便递过了一柱香。
清晨的大风吹着,香烟袅袅。
姚副将骑着马,来到了城门口,翻身下马将那柱香插在了地上。
『一柱香过,血洗京城!』
万军齐喊,那声势真可直达天际。
咿啊……
然而,那余音未袅,京城的大门却是真的开了。
姚副将甚至还没能回到马上呢,就目睹着京城开了大门。
几个百姓打扮的人,像是有些害怕地,合力打开了门。然后,见到了城外的大军,莫不也飞快地拔腿跑了。
姚副将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是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