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吃饱没多久欸。”深白光闻味道就觉得胃好撑。
“没问题,我吃得下。”他笑着请她坐下,并点了一份鲤鱼套餐。“这家铁板烧在还没改建前,是在夜市进去最前面的那家。根据我吃遍士林夜市所有铁板烧的心得,认为这家是最好吃的。”
“是吗?真不巧,我总是吃最后面那家铁板烧。”深白说的是实话,她和大学同学每到士林夜市吃铁板烧都一定去吃最后面那家。
“为什么?那家明明不如这家好吃啊。”
“这我也知道啊,可是因为那家的工读生长得好像金城武,所以我同学每次都找他点餐。”她记忆里的那个工读生真的跟金城武有几分神似,很多女学生都是冲着这点去光顾。
餐来了,他请厨师将食物分成两份。深白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也意思意思地举起筷子夹了几根豆芽往嘴里送,重温这味道。
好奇怪的,这一刻她真的有种和他很靠近的错觉。缘分真是奇特,多年来他总是吃最前面那家,而她总是从后门进去吃最后那一家,他们也许曾经同时吃着铁板烧,却总是错过彼此。
突然,她微笑了。
“笑什么?”他见她笑,也开心了。
“我笑你跟这里真是不搭轧,这不像是你的世界。”
“这世上没有谁应该属于哪个世界,只要活得自在快乐,那里就是你的世界。”他说得很有哲理。
“没想到你说话这么有哲理。”
“你以后会发现其实我还有更多优点。”
“你还有多少优点我是不清楚,不过厚脸皮倒是有的。”
他们边吃边抬杠,当然,大部分的食物都扫进他的五脏庙。纪冬阳吃得很满足,离开台湾后他就再也不曾吃过这么令他怀念的铁板烧了。付过帐后,他和她一起走出小吃摊,又一起挤进狭窄的街巷。
因为人潮拥挤,为避免被冲散,纪冬阳很自然地握紧了她的手。当他大而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时,深白心底竟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忘了上一次心悸是在什么时候,但是那感觉又重新回来了。她害怕,所以拚命想甩开,却被他握得更紧更紧。
他们终于在一家店前驻足,他轻轻松开了她的手。“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她觉得好糗,又不是小学生第一次牵男生的手,她干嘛这么小题大作?
“我血压高,容易脸红。”她随便抓一个理由,他挑起一眉,显然不怎么相信。
“夜市人很多,你要抓紧我,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我想你应该会喜欢。”他再次牵起她的手,其实心里七上八下,很担心她真会毫不留情地甩开。其实他对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因为他不想让她认为他是很随便的那种花花公子,他知道她怕。
夜市的尾端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机车后座载着一个玻璃箱,里头有几只看起来刚断奶的小狗,它们或卧或坐,互相靠着取暖,毛茸茸的样子可爱极了。
深白想起了家里已经过世的那条老狗,纪冬阳真细心,连她喜欢狗也记得。
“小姐,这是我家母狗刚生的小狗,都有受到很好的照顾喔!”年轻人对她作介绍,旁边也来了对情侣逗弄着小狗。
“真的好可爱,看起来像是黄金猎犬。”
“嗯,跟你家‘老黄’倒有点像。”
深白睨了他一眼,怎么他说话的口吻都像是跟她熟得不得了?
“你还记得老黄?”
“哈哈,当然,我的四个轮胎都被他给‘做记号’了。”
她又红了脸,没忘记当初是如何手忙脚乱地帮他清理老黄在他轮眙上撒下的尿渍。那时大家还笑它真识货,别的车不尿,偏要尿在他的米其林轮胎上。
“老黄在三年前就去天上当小天使了,它太老了,最后半年几乎不能动。它走时,我跟深生都哭得半死。”想起爱犬,她不免又感伤起来。
“喜欢吗?要不要带一只?选一只最像老黄的,说不定是它又回到你身边了。”纪冬阳用手抚摸着其中的一只,那动作像掠过她的心,暖烘烘的。
“不行,公寓房东不准房客养狗的。”她表情遗憾。
“如果你答应嫁我,我保证让你养一打,我家的院子很宽敞的。”他不忘随时提供福利。
“纪冬阳,你觉得这是个求媚的好理由吗?”
“至少比那个‘你将来愿不愿意葬在我家祖坟?’还强吧?”他笑说。
她望着他,之前总是认为他在说笑,从未把他的话当真,也不放在心上,但是此时此刻,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他的温暖、他的温柔,正一点一滴地融化了她。
第6章(1)
晚风吹拂,四月初的天气依旧冷冽,纪冬阳继续驱车带着深白上艺术大学看夜景。他把车停靠在斜坡,和她漫步在红砖道上。
深白站在半山腰俯瞰关渡平原,很清楚地看见许许多多方格子组成的建筑物,像积木一样层层叠叠,点缀着星光似的灯火。他们在草地上并肩而坐。他从车上拿出御寒的长外套给她披上;出来得太匆忙,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跟毛背心,太单薄了。
“我从来不知道你的世界这么美。”深白感叹,她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停留好好欣赏艺术大学的风光。
“每当我感到沮丧时,就会来这里看看。以前这里人很少的,建筑物也没那么多,可惜现在原本开阔的夜色都被挡住了。”他说。
“你也有沮丧的时候?”她好奇地问。她发觉她对他的了解少得可怜。
“傻瓜,不管在哪个世界,同样都有快乐、有悲伤,也有寂寞的。有时候,五光十色的世界只会凸显内心的空虚,物质的缺乏可以追求,心灵的匮乏却难以充实,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如此向往那个虚假的地方。”
他双手随意托住后脑勺往后一躺,不在乎草皮上的露水和汁液会濡湿他的衣服。仰望着天空,天空的颜色并不是黑的,还有一点点蓝和一点点灰,他的世界也是,总是有点蓝又有点灰,直到她宛如闪烁的星子出现,让他的天空终于有了光辉。她是既闪耀又遥远的星星,多年来他都只能远远地看,却不能伸手触摸。遇见她以前,他是天之骄子,不知道什么是挫折,除了十五岁那年失去了母亲外,他只是寂寞,却不曾忧伤。裴健羡慕他所拥有的,他却愿意用一切与他交换。
“对不起,我刚刚说了很过分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你说得对,既然对他早就没有了感觉,当然不该为他再浪费眼泪。”深白很歉疚,明明知道他对她好,却还是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明白我的用意?”他就知道,乔深白不会让他失望,她一定懂,他们是心灵这么契合的两个人。“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想你是活得太压抑了。听说你知道真相后,不哭也不笑,整整一个月都不说话,直到有一天躲在房间里痛哭后,隔天就恢复成原来的乔深白。可是太刻意了,你演得太用力,所以大家都不相信你已经走出伤痛。”
“是深生告诉你的?”她早猜到他还在她身边埋下一个眼线。
他笑而不答,没有否认。“从第一次遇见你后,我就可以预见这样的结果。你那么执着、那么相信爱情,我怎么能告诉你他变心的事实?我说不出口,可是我心里是彻底厌恶他的,你要相信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并不是‘共犯’,不是有意要替他隐瞒喽?”
“别说了。为了你,我跟他翻脸了。记得去高雄那次晚上我突然说要走,而是你们挽留我的吗?那天晚上,他要我不要接近你,不准我打你的主意,可是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他根本不配要你了,这样不是自私是什么?”
“原来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好让我早点清醒?知道吗?他好没种,连分手都不敢跟我提,竟然叫他妹妹来转告我,你说扯不扯?我好气,气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
“然后呢?”他其实很想知道后来怎么了。
“我气炸了,我打电话要他来,因为我要把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包括书信、礼物等统统还给他。结果,他还是没敢来,只敢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我当时真是恨死他了,所以我发誓这辈子永远不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爱情。”
“可是你不觉得那些被连累的男人很无辜?对我也很不公平?”
“爱情本来就不公平。看看我,我就是最好的铁证。”
“所以你才会拚命在小说里骂变心的男人?”
“看来你知道我很多事嘛。”她睐了他一眼,他知道她小说的内容?
“对于要跟我结婚的女人,不多多了解她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吗?”
“关于这件事,你不说我都忘了。”
“我可是谨记在心,你是赖不掉的。”他露出受伤的表情,把她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