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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结果是,两个人用力撞在一块儿,小的半压在大的身上。

  「噢……」她呻吟一声,摸着撞疼的部位,发现自己将他当成肉垫,连忙站起。「对不起,你还好吗?」

  「没事。」他面无表情地说。

  「真的?」可是他的脸好苍白耶。她愣望他。「我扶你。」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他逞强地没回应她伸出的援手,逼迫自己起身,每一个动作身体都痛得像是骨头快散了,险些破功痛喊出声。

  背上肌肤有种微凉感,恐怕是衣服被刚拖过的地板染湿了……倒霉透顶!

  「笨猪、笨猪!」鹦鹉忽然叫了两声,他听了怒火狂炽,差点回头瞪穿它。

  「你……真的没事吗?」她不禁迟疑问道。连她这个有肉垫的到现在都还有些隐隐作痛,他不可能没事啊。

  「真的没事。」他对她微微一笑——很好,他果然耐力过人,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的,除了古时那个据说刮骨疗毒的关什么的,他想不到有谁能与己匹敌。

  她注视他脸上毫无破绽的笑,蓦地爆出「噗」一声闷笑,然后用力伸双手盖住嘴巴,彷佛那举动不在她预期之中。

  死丫头,笑个屁!他恼怒更甚,强忍着一口气,再三提醒自己风度风度风度,悠然问道:「什么那么好笑?」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间想到我爸说过的一句话……真的不是在笑你。」她很窘地解释。

  最好是这样。他不能跟她计较,只能体贴地问:「你没事吧?」

  移目在她身上打量,见她因为适才拖地的关系裤管卷高,白皙的小腿肚上各有好几个分布不均的大红包。又是被蚊子咬的?她的体质跟蚊虫还真亲近。

  「我没事。」她回答。

  他瞄眼依然半敞的气窗,说道:「你刚才那样很危险。」

  「我有握紧窗框啊,而且今晚风不大……喔,我的意思是说,真的很谢谢你。」他特地提醒她,她实在不该反驳。她临时转口,暗责自己的不得体。

  「那只是块肥皂。」有必要这样舍命去追吗?呆子!

  「我不是去看那块肥皂的……不,其实也可以说是去看那块肥皂啦。我是担心肥皂掉下去会砸到人,虽然肥皂没石头坚硬,但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冲击力只怕还是有点危险。」

  「……你看得到?」天这么黑,楼这么高,她当他脑残好骗吗?

  「看是看不到,不过我想或许可以听到一句脏话……呃,我是说,痛叫。如果够大声的话。」她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哈哈……好像不太可能哦?」只是当时一时没想那么多。

  他选择不回答。目光掠过一旁那只盯着他们瞧的笨鸟,故作感兴趣地问:「你都教它些什么?」倒要看她怎么正当解释她乱教别人家宠物一些蠢话!

  「喔,我都教它一些简单会话。」一讲到鹦鹉她就来劲了。「之前是教它各国的问好语,像是日文的、英文的、法文的……」

  各国的问好语?笑话!说是各国粗话他还信点。「那它刚刚说的是什么?」

  「那是法文的问好语。」她点点头。「Bonjour。」

  什么?他愣住。「……听起来不太像。」含蓄的说法。

  「呃,它的发音总是有点怪怪的,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她脸上红了红,「不过也许我的发音本来就不标准了……总之呢,后来我就只教它中文了,免得误导了它。」

  看她的样子不像在硬掰,他无言了。所以一直以来是他误解了?如果这是个笑话,那它还真不是普通的难笑。

  「……我回房换件衣服。你自便吧。」留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她道了再见,站在原处凝望他的背影,不觉露出笑容。

  ☆

  换上干净的新衣,他来到自己最初的目的地——厨房。

  摸黑打开墙上的大灯开关,在灯光照射下,他微愕发现窗前竟已站了一人。

  她回过头来,含笑招呼:「嗨。」

  怎么又是她。他感到扫兴,但顾虑礼貌,回以招呼:「嗨。」

  她看看他,又看看他身旁的冰箱,凭经验推测:「吃棒冰吗?」

  「不,喝酒。」虽无法如预期般独处,他也不打算因她而委屈自己改变计画。走到吧台边,他取出一瓶红酒,举起朝她展示。「要喝吗?」

  她笑着摇头。「不用了。我不会喝酒。」

  连红酒都不会喝?果然还没长大。不放过机会地暗自吐槽一番,他迳自拿出一个酒杯,打开红酒,为自己倒了一杯,跨上高脚椅坐下,手握酒瓶在她面前摇了摇。「要不要试试看?」

  「不用不用。其实我是不喜欢喝酒……我喜欢喝有甜味的饮料。」说着,她很自然地在他身侧另一张高脚椅上坐下。

  他也不勉强,自得其乐地饮起酒来。

  她一手支着下巴端详他,神色像在思考什么,然后彷佛很感兴趣地问:「以前你在美国住的那个州,圣诞节是不是会下雪?」

  「是。」在喝酒的关系,他的回答很短。

  「在有雪的地方过圣诞节,是不是更有气氛?」

  「是。」

  「嗯……之前找你代言的那个服饰品牌,是不是香港来的?」

  「是。」

  「海尼根是不是一种啤酒?」

  「是。」

  「你是不是讨厌我?」

  「是。」

  ……啊?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他口中所含的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染红台面。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都易答且无需解释,因此他未感不耐,最后一个问题也极顺口就答了——而且是诚实地顺口答了。

  他又惊又愕,不敢相信自己竟着了她的道,只怪他对她太掉以轻心了!

  她也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喃喃道:「原来这招真的有效。」

  「对不起,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他很快进行修补,继续「凡事以笑为本」,保持气度从容。「因为前面都是『是』,我才答得太顺口了。你别当真。」暴怒的内心戏是:死小鬼死小鬼死小鬼,胆敢设计他!

  「我开玩笑而已,你也别当真啊。」她盯着他唇边无瑕的笑,也笑了。「我越来越觉得,你真的很像我爸爸。」先前就曾隐约有这种感觉,只是今天特别明显……是因为这特殊节日的催化关系吗?

  又是她爸爸!知她父亲已故,自己不可能亲自观察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他决定用嘴巴问清楚:「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好人。」她眼中浮现缅怀之色,笑道:「不过我妈老是说,他根本是个臭屁、自恋、坏脾气又小心眼的超级双面人。」

  乒呤乓啷!脑中一阵突起的风暴把所有东西吹得东倒西歪支离破碎,他这辈子恐怕还没那么震惊过!一针见血,而且是血如泉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确信母亲不会出卖自己的秘密,那她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似乎没发觉自己的话对他造成了什么恐怖影响,她继续用那种回忆时的柔软语调徐徐说道:「但是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他跟妈妈了。所以看到你,总让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呢。」

  他故作优雅地喝了口酒,再将杯子放在台面上,神色自若地回头看她,好像她只是开了个风趣的玩笑。「那刚才在阳台你突然想到你爸,也是因为我吗?」

  「呃……有一部分是。」她伸出右手食指搔搔脸颊,有点不好意思直说。「因为我爸非常能忍痛,有一次他被纸镇砸得脚拇趾整个瘀紫了还面不改色,真的很厉害。他说:怎么能让区区痛楚扭曲我英俊的面容?」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似曾相识的心态啊。他开始内出血。「你就觉得我这点像你爸?」这线索也太荒谬了点,他不接受。

  「嗯……」她状似沉思,最后抬头看他,笑答:「我不确定是不是只有这一点。」意即可能还有很多点。

  见鬼了,她到底是怎么察觉的?他惊得快胃痉挛,打定主意要死撑到底,否则他的形象不就毁了?但实在想不出是哪个环节出错或是他哪里没包装好才露馅,除非……难道……他暗吸一口气,尽可能流利地说:「是上次在医院的事让你这么觉得吗?那次我因为工作压力和我妈的事,精神太紧绷,表现有点失常,后来回想起来很愧疚,但是一直没机会跟你道歉,不晓得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故意问得轻松,以突显自己的闲适。

  她笑着摇头。「你别愧疚,我一点也不介意。其实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不过,当时他从未有过的气急败坏确实令她印象深刻啊。他是不是跟她爸爸一样,只有碰到家人的事时才会真情流露呢?仔细想想,也就是这个不经意产生的想法,使她不觉开始在暗中对他多了几分留心吧?

  她平淡的反应害他无所适从,不禁感谢起自己的训练有素,此际笑容才能依旧停留唇边。此情此景,他决定改以带出些安全话题来转移注意,故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你今天不用上课?」圣诞节可不是台湾的国定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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