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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这一番折腾,回到家时,时间已过午夜十二点。
开启家门,见到屋内一片漆黑,他的心顿时直直下沉。
想必她回家睡觉了吧。空虚和失落比黑暗更阴森,在他胸内流窜。
心情糟得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他颓然垂下肩,甩掉鞋,关上门,打开大厅的灯,在看清沙发上躺着的熟悉身影时,他整个人瞬间像被定身符定住,无法动弹。
愣站了约一分钟之久,他关上客厅灯,改为打开玄关的小灯,然后慢慢跨近沙发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深怕这是个稍一用力就会破灭的幻象。
她睡得安稳,手边放着遥控器,想是看电视看累了就在沙发上入眠。
她在等他。这认知使他的心瞬间被滚烫的感动满溢,喉头紧缩发不出声。
他轻手轻脚爬上沙发,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这就是他此刻唯一想做的事,即使下一秒会天崩地裂世界毁灭也不能拦阻。
她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睁眼,见到他呆了一下。「咦,你回来啦?」
他将脸埋在她发间,「嗯」了一声。
她打个呵欠,不很清醒,很快脑袋垂下,眼睛又慢慢合上,含糊交代:「胡椒饼在微波炉里,饿的话可以热来吃。」
他再度以一声「嗯」作答。
她极自然地环抱住他,更偎紧了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再度入睡之前,像在梦呓一般咕哝了句:「我好想你。」
——就这么一句简单到了极点的话,神奇地在刹那间融化了他的心。
那些郁结难受,那些着恼不快,那些像锐利碎片一样扎心的情绪,仿佛都被她细心地、一片一片地挑拣掉,什么也不剩,只留下她温柔的痕迹。
什么都不再重要,只要她在这里,在自己怀里。
他想紧紧抱住她,但他只是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无比珍惜地。
闭上眼睛,他在心中留了一句话,没跟睡梦中的她说。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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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小悦醒来睁开眼时,见到眼前那张近距离的脸,思绪呆滞了五秒左右。
啊,是他。他怎么会跟自己一起……睡在沙发上?注视他们紧密靠在一起的睡姿,她浑浑噩噩忆起,昨晚他回来时自己好像有醒来过。
撑起身体,她端详他的睡脸,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想必这次巡回演唱到处表演一定累坏了,这几天应该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吧?这是他回家的第一天,她决定帮他做一顿丰盛早餐好慰劳他的辛劳。放轻动作爬下沙发,幸好没惊动熟睡的他,她蹑手蹑脚走到浴室梳洗过后,到厨房翻冰箱找可供使用的材料。
生菜色拉、培根薯泥加荷包蛋。决定好菜色,她立刻开始准备。色拉最快做好放入冰箱,等待马铃薯煮透的同时,她架起平底锅准备煎培根……一转身,不意见到一个高大身影站在厨房门口,她吃了一惊,锅子差点脱手落地。
「赫!」她将锅子搁在炉台上,拍拍胸口。「你吓了我一跳。」
见他只是瞪着自己,脸色很臭,为什么?起床气吗?
「呃,我吵醒你了吗?」她还特地移师较远的这个厨房作业,照说应该不会啊。
他大踏步上前,二话不说抱住她,不悦地说:「不要随便离开。」
啊?她愣住。他……是还没睡醒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孩子气。越想越好笑,她嘴上笑个不停,心里又很甜蜜。「不离开难道要把你一起叫醒?」
「不会陪我多睡一下。」他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瞹昧。
「可是我想帮你做早餐。」
「……好吧。」他一脸「算你有理」的不甘愿。
她忍不住又噗哧笑了。奇怪,他今天好像特别黏人?「啊,水扑出来了!」她连忙上前处理,背对他说:「你先去梳洗一下,早餐还要等一下。」
他耙耙一头蓬乱的发,走出厨房,待洗完澡回来,桌上已摆满丰盛食物。
刚在桌边坐定,她一手抓着锅铲,一手拿着牛奶盒,倒满他面前的空杯,同时不时回望炉台处,急促说道:「等一下喔,还差荷包蛋,马上就好!」
他没有自行开动,只拿起牛奶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喝,目光对着那在炉台前忙碌的身影,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随血液的流动蔓延全身。
多奇怪,人生明明还没走到一半,竟已觉得此生无憾。
没过多久,她端来盘子,有点神气地放在桌上展示成品。「嘿嘿,酷吧。」虽然形状有点不规则,还是看得出是个爱心。
原来花那么多工夫为这个?他失笑。她脱下围裙,他支着下巴凝望,脱口问道:「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新婚夫妻?」
「为什么?」她不解。「难道是老夫老妻,妻子就不肯帮丈夫做早餐了吗?」
见她问得认真,他无言地埋头吃饭,碰到这情调杀手只能认命。山不转路转,他状似不经意地改问:「那我老了以后,你会不会帮我做早餐?」
「你想吃的话,当然会啊。」她笑道:「你的问题都好怪喔。」
那是她完全没有多想的答案,最为纯真,他因此笑了。
阳光透窗,暖洋洋洒在身上,心仪的女人坐在身边跟自己一起谈笑用餐,心情怎能不愉快?舀一瓢薯泥,他随口问:「等下要干嘛?」
今天星期六,她不用上班,家里没人,是两人世界。
「喔,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相声工坊吗?我弄到几部他们的剧场DVD,我们一起来看吧,我保证你也会喜欢!」她双眼晶亮。「听说那工坊的老板也住我们这栋大厦,不知是哪一层楼……我们这栋大厦好像住了不少知名人物。」
「他很有名?」
她笑着点头。「有听相声的人应该都知道。不过当然没你有名啦。」
他没搭话。出名有出名的代价,他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但对于自己不能毫无顾忌地牵手带她上街,他总是于心有愧。能给她的已经不多,该给她的偏又办不到,他或许是个成功的明星,却注定是个失职的男友。
午后,相声开播,两人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不知不觉已是傍晚。
她说:「肚子好饿,晚餐吃什么?」
「叫外卖?」
她想了想。「不要好了,我想吃巷口那家面摊的刀削面。」
他听了嘴馋,立刻说好,见她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她总是体贴,知他诸多不便,理所当然每次跑腿。
蓦然一股气闷淤积胸中,不上不下难以排解。这一次,他忽然强烈地不想要这样的理所当然,于是冲动地拉住了她。「等等,一起去吧。」
「咦!」她讶异。「这样好吗?」
「为什么不好?」他口吻轻松。「我又不是通缉犯。」
「说的也是喔。」她赧笑,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作了。
「放心,现在天暗,我再戴顶帽子,没人认得出来。」
她认真提议:「墨镜要不要?」不过现在这种天色戴墨镜出门好像有点怪?
他状似沉思。「干脆加个口罩,穿黑色风衣,双手插口袋。」
「好啊好啊!」她哈哈笑,给他鼓掌。
到最后,他当然还是只戴了帽子,免得更引人注目。
出了大厦,他感叹心想,上次像这样跟她肩并肩走在大街上,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太难记得,因为每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都尽量以车代步。
到了面摊,时间比晚餐时间早些,因此客人并不多。他们故意在一个偏僻角落找位置,她到摊前跟老板点菜,没一会儿就端着面碗回来。
灯光有些昏暗,折叠式的简陋桌椅坐起来远没有家中的舒适,可是像这样跟她在晚风中享用烫口小吃,竟比高级餐厅的烛光晚餐还令他满足。
他渴望的就是这么平凡的幸福,对他而言却是一种奢侈。
对座的她闲不下来,边吃面边自桌上的牙签筒中抽出几根牙签,拼出一颗五芒星,然后拈起它,笑吟吟递给他瞧。
他伸手接过,却不小心触到脆弱的关节处,哗啦解体散落一桌。
「哎呀。」她搔搔头。「没固紧,一下就散了。」
他皱了下眉,不知为何,隐约有种不安情绪在胸口浮动。
回家路上,他主动牵起她的手。
她回望他,街灯下,他的表情隐蔽在帽檐下看不清楚,唯独他的手握得好紧,好像怕她会跑掉一样。她低头微笑,伸手回握他的温暖。
回家的路不远,但若能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那也不错。
她轻轻哼起歌:「天多黑也没关系,像这样手牵着手,就不会再迷路……」
他听了扬笑,因为那是他的歌,出自她口中,令他心怦动。此时此刻,他不想顾忌场合,只想紧紧、紧紧将她握住,绝不让任何事物拆散。
那是他难得一次挥霍任性,却没过多久就尝到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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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爆发让人措手不及。
某家以腥膻闻名的知名八卦周刊,最新一期的封面,出现了这样的鲜艳头条——「优质王子姜颂钦,惊传劈腿?!」封面上印有两张模糊照片,一张是一个男人夜里自某栋大厦走出,一张是昏暗街头一男一女手牵手并肩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