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他柔柔一笑,「刚才忘了告诉妳,我叫华自芳,是妳的未婚夫。」
听着自称华自芳的男人自我介绍,姚尔尔又是小小的惊呼了声。
「欸?!」
听着从小巧唇瓣发出的忘我惊呼,华自芳好似很欣喜似的,也像没听见可能整个江淮地区都能听到华家女性此起彼落的尖叫声音有多暸亮。
他不在乎。
「是的,我是妳的未婚夫,总算能和妳见面了!」华自芳如同发誓一般地道。
这个好看的男人居然就是华自芳?!他在说什么?
姚尔尔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镇日闹得她难过的热气,在这个不适当的时刻,一鼓作气地全烧上脑门,加上众人比箭还锐利的怀疑眸光,和姊姊、弟弟的模糊呼喊……
她再也无法负荷,眼前一黑,双睫一敛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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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依您说,她的身子骨如何?」
有一股徐风轻抚过她热胀的脑子,丝丝凉意将她从紫黑梦境给唤了回来,意识还很蒙眬,但清朗的声音却自行钻进耳朵,直达脑海。
「一个字,难……不是不能医,而是实在难医,她的身子骨要医、要治,不如说是要重新打底,好生将养,看看能否有些起色。」
「喂,老先生,你是不是庸医啊?别乱把我妹妹的脉象!」
「他是江南第一名医。」
「如夫人,我才不管他是什么名医不名医,满嘴一派胡言,尔尔的身子是一定会有起色的。华自芳,你居心叵测不合常理,把尔尔还给我,彩衫,咱们走!」
「大姊等会儿,二姊还昏着哪!」
「姚大小姐,当年是我亲手给的露……」
在一堆纷纷乱乱的声音之中,唯有一个声音能够直闯心底,似被呼唤一般,姚尔尔努力睁开极疲倦的双眼。
「你……你亲手给的露?」
试图理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询问的声音如同蚊鸣,但将屋子挤得水泄不通的众人却一拥而上。
除了激动的姚衣衣与姚彩衫、斯文但安静的季清澄,还有华家的各色美人和老太太们,以及一位未曾谋面,但予人温和好感的老先生,另外,离她最近,坐在榻边打着团扇为她祛暑,低头凝视着她,担心之情毫不隐藏的男人……她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华自芳,是那则夸张又脱轨,但却和自个儿切割不开的神旨娃娃亲选中的四人之一。
和他不是没有关联,令她心底涌出一股暖流。
管不住的心情自行冒出的同时,她的手被一把紧攥住。
「尔尔,妳感觉怎么样?」
听见担心得快哭出来的哽咽语气,她压住心头的悸动,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朝着忧愁几乎遮掩掉美貌的姊姊扯出一个微笑。
「还好……只是有一点倦……」头痛的情况好多了,但那种又热又懒又倦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
「师父!」她的话才刚出口,一旁的男人已急忙朝着老先生唤道。
「调理可以先缓着,但首要之急,是镇日奔波所累积的淤暑瘴气一口气爆发,还有些伤风,得好好歇歇,主以香薷饮,副以五花茶来治。」老人家极温和也极镇定,笑吟吟地望着她,「小姑娘,怕不怕苦口?」
不懂华自芳表现出来强烈的在意,也不明白老先生的慈祥,但姚尔尔摇了摇头。
「我不怕苦的。」打小吃药比吃饭勤,苦,已非陌生滋味。
华自芳再自然不过的流露出心疼,「师父,要用野菊和蜡梅吗?去年收的蜡梅极好。」
老先生脸上笑意更浓,玩弄着半白的长胡,赞许地望着算是半个徒弟的男子。
「好好好,一点就通,但她身子禁不起太强的药性,野菊改白菊较平和,这味五花茶另外配,就用月季花和──」
「等等!」
原本还静静听着的姚衣衣,发现这似乎是漫长无止境的疗程,突如其来地打断两个男人的对话。
姚尔尔抬眼,看见姊姊眼神里闪着不甚信任的光芒,「大姊?」
「咱们马上就要起程离开,不用麻烦了。」不如来拜访时的谦和语气,姚衣衣坚决地道。
虽说来巡访未婚夫们的目的是为尔尔找寻适合的归宿,但她打骨子里不相信华自芳的为人……她这个做大姊的,很明白妹妹的可怜和可爱,但妹妹的病容却是外人的普遍想法,若说华自芳对自个儿一见钟情还说得通,可他甫和尔尔见面,就表现出非卿不可的模样,要她不质疑他的殷勤也难。
口蜜腹剑最可怕,既然这男人不适合做尔尔的夫婿,那么多留无益!
姚尔尔还来不及思考,原本一直轻拂在身上的凉风停了,她不由得望向原先一直无法迎视的温柔男子。
华自芳神态一转,脸上虽仍挂着温柔笑容,但在他的眼里,却隐约有着不容置喙的强悍。
「姚大小姐要走请自便……」面对京城第一艳的美人,他淡淡说完,又摇起团扇,炙热的眸光和微凉的香风,都只落在床上小人儿的身上,他的语气跟着变得轻柔,「但在尔尔情况好转前,我不会让她离开华家。」
第二章
他怎能如此亲密地唤她的名?
幽微的心情因为他的轻唤而发酵,发出呛人的不安,但无暇去细思华自芳为何执着,捂着小嘴儿惊讶的姚尔尔便又嗅到不安定的动荡气氛。
不单是自家人,表现得最惊讶的是华家人。
「儿子,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或许是不方便直言这病弱姑娘是有多不合适担任华家偌大家业的当家主母,如氏声音里有一种绝非如此的诡异。
华自芳微微一笑,视线未曾离开,直瞧着姚尔尔,瞧得她心跳加速。
「没有错,她就是我的姚家小姐,我的姚家小姐除了她不作二想。」
「不作二想」四个大字有弦外之音,华家人的骚动有增无减,姚尔尔听得出来,外表娇美但性格火爆的精明姚衣衣自然也不会听错,忿忿地开口。
「不作二想?我可不管什么不作二想!嘴甜心苦,任个庸医诅咒尔尔身子骨差,又说什么不让她离开,她可不是你华家人,尔尔,跟大姊走!」
保护心强的姚衣衣话一说完,就要强行带人离开,华自芳虽然没有阻止,但坚守在最靠近姚尔尔身边的意图却很明显,只要无法移开这高大男人,姚衣衣是不可能从像是镶在墙里的江南典雅床帐中,将被他护着的人儿给带走,她一跺脚,正又要做出声明──
「少当家,夫人,小姐们,有客来访。」
突来之声并没有打破这僵局,事实上,事情正朝异常方向发展,如氏连头也没回。
「此刻无心待客,一律谢绝。」
看起来一副管家面孔的殷勤长者,脸色为难。
「可这人不能不见,是长安京醉楼的女少东亲自来访啊!」管家强调来人身分,为难地道。
这人的确不能不见。
在长安城里,能与沽饮阁比肩齐名的就是京醉楼,也是华家花露的另一宗大客户,对方少主子特地上门,不能只让总管去接待,有失礼数。如氏看了眼彷若未闻的儿子,心里不得不有了先后。
「丽人,缨香,凝艳,迭英,隧娘出去见客。」
原先不发一语,杵在一旁邪魅过火的英俊男人,在察觉姚衣衣闻言也咬牙切齿后,突地,如同春风吹过般绽笑,更是光彩夺目,用团扇搧了搧姚衣衣气红了的脸,但却不似在降温,反而像是在搧风点火。
「果然来了,衣衣,妳不出去迎接妳的敌人?」看她目光动摇,却因担心仍定在姚尔尔身上,乐逍遥语气轻佻又带着几丝挑衅的补上一句:「难道妳怕她啦?」
要带妹妹离开,但眼下又出了件麻烦事,姚衣衣用力跺脚,袖襬几乎要被她扯破,只差没砸东西来表达她的不悦。
不悦,嗯,这么形容还不够,她是快捉狂了。打从年初为了寻访未婚夫们而离开京城,对门世仇的楚小南就一路死巴着他们,以及名为保护实为游山玩水的乐逍遥一行人,在巴蜀季家时更用下三滥的行径,差一点让季清澄毁婚,这一回又跟上来,教她怎么吞忍下这口气?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怎能不堂堂迎战!
「谁怕那个泼妇呀!」颇有男儿气势的美人儿气红了脸,沉声低吼:「彩衫,你留下来顾着尔尔!」
姚彩衫闻言,正打算大姊一动,他就要跟出去阻止她次次随着楚小南的刺激起舞,未料到被吩咐他不许动,已抬起的脚就这样悬在半空中,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巴巴看着绯艳身影俐落飞奔而出,还有也随后步出的乐逍遥那看好戏的恶质笑容。
「大姊,妳……」妳不能每一次都沉不住气,妳没发觉是逍遥哥在挑拨离间吗?
知道大姊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身为么弟,姚彩衫也只能如同怨妇般地把苦往肚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