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自芳深吸了口气,要自己冷静,不让急火攻心。
他能理解她的担忧。
「如果是生育的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不在乎,华家就让姊妹们的孩子去继承。」
姚尔尔是拒绝人的这方,但是他这番真心话却听得她心如刀割。
「请去娶一个能许你完整幸福的好姑娘吧!」
闻言,换华自芳摇头了,宠溺的微笑是那么的柔软,让人禁不住要抚摸他的脸。
「天底下能生娃娃的女子千千万万,但我只要一个人,尔尔,我只要妳,妳是独一无二,我也只能看见妳,她们都不是妳,所以我不要。」
姚尔尔已经快撑不住了,害怕之情如妖魔乱舞,她步步后退,他就步步进逼,可是她不能害了他。
绝对不能!
「尔尔,点头,答应我,不要再考虑任何的问题,那些由我来面对就好,妳只要问问妳自己的心,妳究竟要不要我?」
华自芳目光炯亮,不断重重地点头,像在迷惑人一般地低语,使闻者心神俱迷,但她不敢醉。
她想要,可是她要不起,心底完完全全不想放弃的心声震耳欲聋,她也不听。
姚尔尔咬着唇拚命摇头,只怕一停,她就会失守。
忽地,门被人推开,两人不由得转头望去。
季清澄脸色无比阴霾的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脸色复杂的姚彩衫。
大步走入房中的季清澄,拉起了姚尔尔的手。
「她不能和你成亲,因为她喜欢的是我,尔尔,我求妳嫁给我!」这么做很不入流,可是他没得选择了。
面对姚彩衫,他非逃不可。
闻言,姚尔尔漾起了梦幻的甜美笑容。
要让华自芳死心,要让他面对开朗的未来,她必须残忍。
即便那会使她受更重的伤,等于亲手扼杀自己的心,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她拉开华自芳的手,没有迟疑的偎进季清澄的怀里,动作太过突然,手上的露瓶倾倒,流出了一半。
浓冽的香气转瞬间扑天盖地而来,让她整个人轰然大醉,将错就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
「华公子,我爱的是季公子,蒙你错爱,但尔尔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你。」她撇开脸不看,深情望向季清澄冷然的眸子,「季公子,从今以后,尔尔就是你的人了。」
华自芳如冰暴一般的声音响起。
「尔尔,妳可是认真的?」
姚尔尔将脸埋进季清澄的怀里,只有声音传出。
「千真万确,真心不改。」她顿了一下,复又开口,「所以请你收回珍贵的花露吧。」
华自芳柔柔一笑,却没了过往的热度,简直比哭还难看,他槁木死灰般将花露拾起,塞进塞子搁在桌上。
「千真万确,真心不改,也是我对妳的真心真意,七生露属于妳姚尔尔。」
姚尔尔闻言心慌的扬首,却只看到不断飘入片片白雪的门外,一抹没有灵魂的背影缓缓离开。
第八章
两个月后,沽饮阁里。
打小年夜起,炮竹声便没停过,一连炸了好几天,加上大年初一的闹龙灯,更是吵到让人耐性全无。
不过,在大过年期间,为了讨吉利,没人会出面阻止,反而还欢迎跳财神上门,带来一年的好运,祈求生意兴隆。
大年初五,沽饮阁就开门做生意,因为长安城里大半酒家都还在歇年节,于是几乎全城的人齐挤到安邑坊来,在沽饮阁和京醉楼间流连。
前头做生意,闹翻了天,而阁后方,属于姚家人的私宅里,姚尔尔正望着自己的嫁裳浅浅叹息。
今儿个是初五,十五就要出阁了,但她却没有待嫁女儿的幸福感觉。
有的,只是一份困屈。
一想到这份哀伤,她摇摇欲坠地起身,敲了对面的房门。
如同这两个月来的情况,安静无人回应,她也就自个儿推了门进去。
今夜无月,姚衣衣开了窗正在赏雪。
只是表情和她以往的开朗、淘气完全相反,她静得让人心惊。
一阵夹雪的狂风吹过,扬乱了姚衣衣的发,也让受不得刺激的姚尔尔大声咳了起来。
姚衣衣并没有发现。
「大姊,天气冷,关起来吧!」忍住了咳,姚尔尔走到姚衣衣身边,柔柔地说。
姚衣衣这才感觉有人在自己身旁,连忙关上了窗。
「冷到了吗?」看见妹妹咳嗽的模样,她担心的问。
一关上窗不多久,房间里烧的香炭便发挥作用,迅速暖了起来。
一冷一暖,姚尔尔又咳了几声。
姚衣衣跺了下脚,「妳怎么咳得这么凶,花露没用了吗?」
姚尔尔摇摇头。
珍而惜之,那露她不敢随便配用,连看也不敢。
「有用,可我不敢喝得太凶。」她笑着随口撒谎。
她早已没有太多感想,所有的罪恶感在看到那抹背影后,全都死尽灭绝。
姚衣衣闻言,表情复杂。
「妳就喝嘛,喝完了再买就好。」
不只是买卖这么简单,姚尔尔摇了摇头。
现有的花露是华自芳亲手交给她的,才那么足以珍惜,况且未来不见得有钱就买得到那花露。
「我要嫁去巴蜀,这么浪费,不好吧?」姚尔尔刻意开朗的说着。
「尔尔──」
不让姚衣衣说完,姚尔尔少见地抢白了,指着挂在一旁的嫁裳,「所以,大姊,妳就顺着自己的心,嫁给水公子吧。」
一听见水寒,姚衣衣浑身一僵,转过身去。
近来,她看到的都是背影,不管是姚彩衫雷霆狂怒的背影,还是现在姚衣衣自责不已的背影。
两个月前,恍若无觉地呆坐了一夜之后,以为永远不会来临的早晨,姚家思念宝贝孩子们的爹娘派人来接他们回家,她在水寒屋子里找到大姊时,也看到水寒阴寒若冻的背影。
还有一抹没有灵魂的背影,足以让她每一想起就心碎一次。
姚尔尔阖上眼呼出叹息。
「大姊,我依妳所想的,要嫁给季公子了,这下子,妳何必再要求水公子娶我呢?」
闻言,姚衣衣回过头来。
「尔尔,妳可愿意远嫁?巴蜀还是太远……」
姚尔尔淡雅的微笑,她早已不在乎了。
为了让那男人死心、为了成全姊姊、为了季公子,她嫁。
没得选择时,唯一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能生育,季公子能接受就成。」
姚尔尔体弱多病,从无月事,华自芳上头三个姊姊,下头三个妹妹,是华家独子,这就是姚衣衣不让她嫁的原因。
她也明白,华自芳必须传宗接代,她对他无用。
而季清澄是家中次子,上头兄长早已产下几个娃娃,他又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所以姚尔尔嫁给他,当然是最适合的。
加上为了让姊姊放下一切对她的担忧,她愿意嫁给水寒。
最重要的是在那一夜骗过华自芳,让他永永远远对她死心,她只好答应季清澄的求亲。
姚衣衣拨开她的额发,「如果能嫁在京城,出了什么事,家里才能照看到妳呀!」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季清澄用这个理由苛待她,怎么办?
假设都要纳妾传后,水寒的个性肯定比季清澄来得体贴,姚衣衣因为这么想,所以还是相中水寒。
虽然在午夜梦回,内心的真实呼喊都告诉她,这是违心之愿。
不知姚衣衣的心情,彷若死了一半的姚尔尔不在乎;不在乎是她现在能支持着不倒下去的最后坚强了。
「季公子会待我好的,我相信他。」纵使不好,她也快死了,无所谓的。姚尔尔又撑起笑颜,「大姊,我的归宿有了,妳呢?要嫁给谁呢?」
姚衣衣看着嫁衣,脸上表情却和迷了路的孩子没有两样。
「再让我想想吧。」
或许等到最后,水寒会来兑现承诺,娶尔尔的承诺。他答应她的。
姚尔尔拍拍姊姊的肩,「要好好考虑水公子啊,姊姊。」
她不在乎自己,但那桩神旨娃娃亲里,只剩他们这对好姻缘了,就让她能够感到一丝丝欣慰吧。
姚衣衣强颜欢笑,「我希望水寒能娶妳。」水寒,究竟为何沉默……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只知自己无法喘息,突地,她头好昏、好昏,眼前一黑,就这么厥了过去。
见状,心惊的姚尔尔拚命揪住那倾倒的身子。
「大姊、大姊,妳怎么了……救命啊!请大夫啊!救命啊!」她大声呼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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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间,对门的京醉楼。
一心求醉,能多醉就多醉,最好一生都不要醒来。
华自芳举盏一仰,却怎么喝也喝不醉,这酒又甜又蜜,喝起来只余一股胸口恶气,名为讽刺。
他望向一旁的男人,笑着开口,「乐兄,拿些会醉人的酒来。」
那笑淡得随时一阵风吹来,就会飘散在空气中。
坐在他旁边自斟自饮,看起来相当快活,一派潇洒的乐逍遥有心想帮,但双手一摊。
「『抛青春』蒸出来的酒,那夜全喝光了,那样浪费好酒的事情再干一回,会天打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