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拉弗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好似他和苏黎一样都是守在急诊室外的忧心家属。
两人就这么不发一语地静静坐着。
今晚发生太多事情,她累了,也许下意识知道他是个可以让她放心安歇、全心依靠的避风港,所以没多久她就睡着了,头也往撒拉弗身上靠了过去。
撤拉弗动也不动地承受着苏黎的重量,深怕梢梢移动就会惊扰到她,破坏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睡眠。
他梢侧过头,凝视这张五颜六色糊成一团的脸,几度打算为她洁净,最后还是作罢,决定让她静静安睡。
女人的美丑不在于化妆与否,而在于她的想法。
她拒绝他全额支付住院的开支,毅然到夜店打工,不愿同流合污陪客人出场或是跳上空舞,只是安分地担任一个端酒的女侍,这样的坚持令他感到惊异,是什么力量让她如此自爱与「顽强」地活在纽约这个大染缸中?
他就这么任她挨在自己的臂膀上,她似乎觉得那是一道安全的屏障,也像舒适的枕头,几经扭动,仍然没有醒来。
从凌晨两点、三点……临近五点,她仍然熟睡,而他则是一动不动地任她倚靠着,尽管他手臂已发麻,仍是不愿移动,就怕吵醒她。
但是现在,天快亮了,他该走了。
突然,他听见她的声音:「天父,真的有天使存在吗?」
撒拉弗吓了一跳,看着她,发现她是在说梦话。
「有吗?」她仍然问着。
「有的,我亲爱的女儿。」撒拉弗回应。
她仿佛听见了,满足地再度沉睡。
他唤了人来为她弄了个枕头,自己缓缓抽离。
临行前,他还特别令人为她做了些事,才安心地离去。
天才刚亮,苏黎就醒了,下意识地往身旁看了一眼,昨夜坐在身旁的那个男子不见了,她内心没来由的有点失落。
这时急诊室的红灯熄了,累了一晚的泰格医师上前对她说:「妳父亲的病况目前暂时稳走下来,但还不能见客。妳也累了一晚,先回去休息,下午再来吧!」
「谢谢你,谢谢你泰格医师。」她连连致意。
「我只是尽我的本分。」泰格瞄了一眼在苏黎身边不远的特制餐车,「对了,妳的早餐别忘了吃。」他说完即离开。
她的早餐?
她这才注意到长廊上的餐车。这丰富的早餐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还热气蒸腾的,是什么人为她准备的?
咦?怎么还有枕头?是谁这么好心?
难道是他?昨夜的那个神秘男子?
她依悉记得问过天父,这世上是否有天使有在……
难道他真的派遣天使为她做了这些事?
她因「恩典」而喜不自胜。
吃完早餐,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用力吸了口气,空气好冰冷,但她的内心却异常的温暖。
也许她的守护天使一直在暗处守护着她。
「相信美梦,就能成真。」她怱然想起这句话。
她相信天使的存在吗?
是的。今天,起码今天她相信弛在。
铃……她的手机乍响。
「喂——」
「我是达西,有事找妳商量……」
第三章
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站在纽约自由女神像的对岸广场,拍摄着代表纽约精神的女神像,也有一些街头艺术家在那里表演,他们面前盛钱的容器中,总是有着不多不少的铜板与纸钞。
但这一切都与苏黎无关,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与达西会面。
良心说,那天达西在梅茜百货公司丢下她,她本不想再理会这个把话说绝的男人,可是昨晚她刚失业,而他又说有新的工作机会想和她谈谈,她也就暂时放下成见,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距离他们见面的时间已过了十五分钟,他还是没来。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意志不坚与无知。
她给过达西许多次机会,但每一次都是这样的情形:他迟到在先,强加解释在后,最后又不欢而散。看来,今天大概也是这种模式吧?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与其如此,不如再去找一份工作。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声:「苏黎,别走!」
她转过身子,昨夜脸上糊掉的妆已为净白的脸蛋所取代。
「对不起,我迟到了,实在是……」达西连跑带叫地奔至她的身边。
她咬着唇办没有阻止他说话,但也没有答腔。就像认清一个人的底牌,任他喊着手中仍有王牌时,依旧处之泰然。
达西发现谎扯不下去,苦笑道:「妳不再相信我了,对吧?」
她还是那抹淡笑。
「OK,OK,我们就直接进入主题吧!」达西脸色一整,有点不明白几天前还有点好骗的苏黎,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快说吧,待会儿我还要上课。」她自父亲重伤后已旷课多日,再不去上课,只怕会被当掉。
「老天,妳还去上那个永远找不到饭吃的神学课?」他夸张地拍了下额头。
「不准污蔑神!」她有些激动地反击。
他冷哼了下,又摇了摇头,「我没有污蔑妳的神,我只是不相信弛的存在。」
「Stop!」她再度出声阻止。
「OK,算我没说。妳到底要不要打零工?」他问。
「那得看看是什么样的零工。」她学聪明了。
「到我乐团演唱。」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似有隐言。
「那个女人不唱了?」她不可置信地反问。
「她?别提了!这女人除了叫床的功夫了得之外,歌声简直不能听。」他将对方批评得一文不值。
苏黎为他的行径大感摇头,前些时日,他还说她的歌声和自己不相上下,今日却……
「我想不用了。」她决心和他划清界线。
「先别拒绝,我对妳和对她是完全不同的,谁教我们是旧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准备带她过海。
「放开你的手,我哪里都不去!」她努力地挣扎。
「我知道妳需要钱。」他还是没松手。
「那又如何?」她的心头一惊,他是如何得知她迫切需要收入?
「短期之内妳将如何快速增加收入?纽约市又不是慈善之都,在这里没有背景、没有人际关系,就只有领救济金外加等死的份。」他血淋淋的剥开事实。
「你又能提供什么机会,且不要我付出我不愿付出的代价?」
「苏黎,我真弄不懂妳,好歹妳也在纽约长大的,难道不明白,这个城市没有白吃的午餐或晚餐的道理?妳想快速赚钱就得付出代价。想成为乐团的主唱,红遍纽约,甚至全国,要打通多少关节?这些事与人有些是可以用钱、用人情摆平,有些就是祭出妳自己,妳还不明白?」他越说越大声。
她算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知道,若想以歌声赚取报酬,而且是较多的报酬,是不可能不出卖自己的。
她再度咬了咬唇办,「谢谢你,达西,我们到此为止吧!」
话尽,她转身就走。
他一把扯过她来,用力之猛,让她疼叫出声。
在他们不远前方的撤拉弗,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也为她感觉心疼。
「你想干汁么?」苏黎边喊边揉着疼痛的关节。
「我很抱歉弄痛妳,我只是要妳……」达西仍然想辩解。
「我说到此为止,结束了,你还不明白?这钱我赚不起!」她再次往前走。
达西在后方大骂:「×女人!自命清高个什么劲儿?妳不干,还有许多女人等着捡呢!」
她越听越难过,自责不该来这一趟,真是自取其辱,泪水就这么合着冷风自脸上滑下。
苏黎拚命往前走,当然不知道后方跟着撒拉弗。
自从他觅得苏黎,及明了她风雨飘摇的际遇后,他就无法自拔地想接近她、保护她,甚至希冀随时伴随着她。
这也是他或明或暗出现在她身边的原因。
自她出现后,工作好像已不再是他的第一顺位了。
他一语下发地与她保持三步距离,保护着她,但她却以为达西又跟了上来,发泄似地嚷道:
「别再跟着我,我不会出卖我的灵魂。离我远一点!」
撒拉弗仍不发一语,依然踏着稳健的步子跟着她。
「你不懂吗?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一个转身,就看见金光照在撒拉弗那近乎完美的脸蛋与头发上,这幅天使降临般的画面,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撒拉弗定定地看着她,今早的苏黎有一种独特的美,清新干净得像晨光的露珠,就连梨花带雨的脸庞也似经过雨水冲刷的荷叶,让他感到格外的震撼与心动。
「是你……我……我以为……」她期期艾艾地说,语不成句。
对了,他是之前在拳击赛时短暂交会的男子,难怪昨晚她觉得他面熟。
「是我。妳还好吗?」
他的声音好温柔,也有点熟悉,就像……像那个一再帮她、救她,令她莫名心安、想依靠的蒙面人。
突然,她想放声大哭。她一点都不好!
父亲重伤,生死未卜,昨夜失业,今晨再次遭人残忍的告知必须牺牲肉体才能糊口,还有旷了好些天的课不知会不会被死当,更惨的是,她所学的科系根本找不到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