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铁门关上之前,将儿子送进幼稚园的夏月,有些心不在焉的骑上机车,在川流不息的车潮中穿梭,朝工作地点骑去。
来到工作地点的员工停车场,她将车子停好,一手勾著提袋,一手抓著早上来不及吃的面包。
由后头员工专用门进入书店,她先将面包和提袋塞进储藏室的置物柜,然后转身扯下挂在墙上的草绿色围裙,随即走出去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尚未开门营业的书店,铁门已经拉起一半,几名早到的员工正忙著由厢型车上搬出几大捆书报杂志。
“夏姊,又有新书到了,你看这么多,我真怀疑在这种人类都已经不读书的时代,那些专出冷门书籍的出版社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可以存活下来?”一看到她出现,负责清点新到书籍的工读小妹忙里偷闲,指著地上一堆堆待点书籍杂志,搞笑的对她挤了挤眼。
“我怎么知道?!我只负责管你们的工作进度,这答案,等你当了出版社老板再告诉我吧!”夏月笑著摇头,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
“夏姊,你是店长耶,资历比我们这几个菜鸟深,所以我们有问题,当然要问你啊!”工读小妹笑嘻嘻的说。
“小如,你真的是这么想吗?资历深……我看你是在说我年纪大吧!”夏月佯怒的叉腰,惹得其他正在搬书进门的员工也跟著笑出来。
肩上扛著两大捆杂志,负责运书送货的中年胖男人笑笑的边走边接话,“夏小姐,你一点都不老,我跟你说,公司开了这么多家连锁书店,横跨台湾南北,我老王也开著货车跑遍台湾头尾,就是没见过哪家店的店长长得像夏小姐这么年轻漂亮,所以不晓得我老王有没有这个荣幸,待会儿请夏小姐到路口喝咖啡?”
“谢谢。不过路口何时开了家咖啡店,我怎么不知道?”夏月笑道。
这家连锁书店除了员工都很年轻外,另外一个特点是常来送书的业务老王非常爱开玩笑。
“王大哥,我早上骑机车来上班时,只看见路口有家槟榔摊,根本没有什么咖啡店,所以你口中的咖啡店,该不会就是那个二十四小时营业,还有辣妹坐枱加送免费冰淇淋的槟榔摊?你想用槟榔摊的罐装咖啡请我们家夏姊,这样会不会太没诚意了?”小如边点书,边抬头笑道。
“哎哟,你知道就好,干嘛说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你这小女生也不想想,夏小姐长得这么漂亮,一定很多人追,怎么会轮得到我老王……”老王将肩上的杂志放在柜枱前方的地上,随即回头对夏月说:“夏小姐,我和小如说笑说惯了,你可别介意。另外,这些是本周进的杂志,你点一下,若是没问题,麻烦在这里签个名。”他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叠捏得有些发皱的出货清单,递给夏月。
“好,请等我一下。”
拿过清单,夏月招来工读小弟清点杂志,随即转头走到小如那边,和对方核对书单明细和实际收取书册。
“夏姊,财汇周刊这次给的本数不对,少了五本,还有,sweet甜美杂志没到……”工读小弟割开捆线,仔细点过后,转头叫她。
夏月走了过来,老王也皱起眉头蹲下来。
“sweet真的没到……没关系,待会儿我再处理,但财汇怎么会少?公司不是说财汇周刊这次要上架二十本……”夏月边说边蹲下身,正要亲自清点本数,伸出的手却在快要碰上杂志封面时僵硬的停住。
是……是他?
他回国了?
瞪著杂志封面上那张熟悉到不行的冷然脸庞,她整个脑袋瞬间轰隆作响,如同被雷劈中,再也无法思考。
心酸又苦涩的痛楚由胸臆漫出,夏月面色苍白,身子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明明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但是再见到他照片的这一刹那,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绪。
她……她想流泪了。
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甚至好想好想再和过去一样,紧紧依靠著他,倾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但是……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有些人一松手就注定了一生错憾。
命运永远都只会推著人往前走,不可能给人回头哀悼的机会。
既然推开他时没有回头,那么现在她又哪来的脸说自己想他呢?
不能想……不该想的!
纵使不断这样告诉自己,这些年来她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他想得泪湿枕畔。
再次思及过去那些纠结往事,夏月满心苦涩,差点就要泪湿眼眶了。
但是她怎么可以忘记现在是上班时间,不应该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
抬起头,即便手心已经渗出冷汗,她还是佯装镇定,沉稳的把杂志清点完毕。
送走业务老王,她转身走向柜枱,脸上有种像是受到什么重大打击的憔悴惆怅。
深吸口气,勉强打起精神,她一边交代书店员工将书籍杂志上架排好,眼神却还是忍不住朝向以那个男人为封面的杂志飘去。
记得六年前她故意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说没有钱财、没有家族做后盾的他,自己再也忍受不了……
甚至为了赶他离开,她还告诉他自己过不了贫穷吃苦的生活,不想和一个没有未来、一无所有的男人在一起。
然后伤透了心的他,真的如她所愿回到家人身边,很快的出国,多年没有消息。
可是她自己却在经历这么多年夜夜懊悔自责的酸楚煎熬后,忽然间开始不确定,不晓得自己当初那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为了让展翅的苍鹰能自由翱翔,不让本该鹏程万里的他被她这个没有家世背景、注定平凡一生的女人绊住,她选择听从他外公的劝阻,伸手将他狠狠推开。
但是在经过这么多年催心磨人的相思,和日夜对孩子悔恨不已的歉意中,她却开始有了怀疑……
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对了?
要伤害一个人很容易,但伤害人的同时,她也付出了心痛做为代价。
就算她的本意不是这样,也从来都舍不得真正伤害他,但她终究还是狠狠伤了他,让他去国多年迟迟不肯回来。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错过的也只能松手让它走!
属于他和她的过去,早已停留在那年夏夜,斑驳成记忆的断垣残片,再也不可能有拾回拼圆的一天。
真的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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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云建设集团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但顶楼的会议室里仍有讨论公事的声音传出,直到十二点半好不容易会议结束,高级主管们才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准备用餐。
会议室里,池振华独自坐在圆桌旁,浏览高级主管呈上的公事报告。
俊厉如刀凿的面孔上,除了因沉思而悬凝在眉间的皱折外,还有不属于三十几岁男人的沧桑冷郁,让原本就已俊帅如男模的脸庞增添了许多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但此刻门口站著的那个女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池振华,你别皱眉头行不行?看起来有够老的!再这样下去,我一定要取消婚约,我韩露露才不要站在一个看起来比我老的男人身边,这样很没面子!”身穿宫廷式白色飘纱洋装,足蹬三寸细跟高跟鞋,顶著一头浪漫华丽鬈发的韩露露,毫不留情的开口抱怨。
后头,一名身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不动声色的站著。
“你怎么进来的?”听见她的声音,池振华冷冷的抬头,一点热络欢迎的表情都没有。
“废话,当然是走进来的!在你巴不得我被车撞死,或是干脆找人盖布袋将我丢进太平洋之前,只要本小姐还好好活著,就会用自己的脚‘走’进来!”韩家美丽千金每次见到池振华,一定毫不客气的挖苦加嘲讽。
反正她又不喜欢这个男人,而且这个冰块男也不喜欢她,两人会成为未婚夫妻,全是家里长辈为了商业利益而作下的决定。
因此在发生奇迹,使得她家可恶老爸或他府上固执老头改变心意取消婚约之前,她都会“好好”的和这个冰块男相处下去。
韩露露咬牙切齿的笑著。
“我是说,谁让你进来的?”池振华冷冷的睨她一眼,完全没把她孩子气挑衅的言语听进耳里。
从两人因为长辈压力而订婚成为未婚夫妻以来,他就知道眼前的女人已经把他当成标靶,随时都想和他过不去。
可是这个婚约当初明明是在两人都同意不干涉对方隐私的前提下成立,所以现在她屡次找他麻烦的这个帐,到底该怎样算?
“怎么,我不能进来吗?本小姐我可是你池大少爷的未婚妻,腾云建设集团的所有员工都知道这件事,所以请问一下,池先生,你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你亲爱的未婚妻来探望自己的未婚夫呢?”韩露露走了过去,也不拉椅子,大剌剌的坐在圆桌上,粗鲁的举动完全破坏她外表给人的娇柔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