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真的不用吗?以前王老师也教过我英文,她出题的风格我很熟。」
「我说不用了!」
「好吧,反正补考不过,寒假还要到学校参加辅导的人不会是我。」他闲闲地耸耸肩,转身就要离去。
她瞪他背影,又气又急,懊恼万分,挣扎片刻,还是认命地扬声。「等一下。」
他停住步履,淡淡地回头。「有何贵干?」
「咳咳。」她咳两声,很不甘心地说:「你讲解一下。」
「讲解什么?」他逗她。
「你出的这些鬼题目啦!」她好想杀人。
「这是妳对学长说话的态度吗?要人帮忙至少该说个请字吧。」他凉凉地提点。
宝儿咬唇,自知理亏,磨着牙,迸出一句。「请你讲解。」
「我没听见。」
「请你讲解,谢谢!」她拉高嗓门。
他这才满意了,点点头,俊唇扬起,笑意在星眸里闪耀。
*
第3章(2)
因为时间晚了,两人先相偕回家,吃过晚饭后,他来到她家,在她房里,一题一题为她讲解,提示可能出题的重点,两人耗了一整晚,直到夜深人静他才告辞离去。
辛苦果然是有代价的,隔天考试,她不仅顺利通过,还拿到前所未有的高分,连英文老师都盛赞她进步良多。
放学回到家,宝儿在房里踱步,想着自己似乎应该跟人家表达一下感谢,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正犹豫间,秦母来敲她房门。「宝儿,这锅卤味妳拿到隔壁去,请松翰跟徐妈妈吃。」
宝儿瞪着母亲手中提的陶锅,死不肯接过来。「为什么要我去?」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呢!
「叫妳做个事别这么懒好不好?」秦母叨念。「女孩子应该勤劳一点,成天就知道在外头野,像什么话?」
「我那是社团活动,才不是野呢!」
「唉,我说妳也学学妳姊姊,留一点给人家探听啊。整天跟人家疯疯癫癫地演什么话剧,还说不野?有那种时间不如多念点书,妳都高二了!」
「好啦好啦,别再念了!」宝儿摀住耳朵。又拿她跟姊姊比,烦啊!「我送去总行了吧?」她无奈地接过陶锅。
穿过院落时,秦家的牧羊犬闻到肉香味,朝她祈求地吠了两声,她扮鬼脸。
「不可以喔,小可爱,这是要给徐松翰那个自大狂吃的。」
「汪、汪!」小可爱抗议。
「哎,我也没办法啊!」宝儿调皮地眨眼。「这样吧,下次徐松翰来我们家,你就咬他一口,报一箭之仇怎样?」她坏心地建议。
「呜呜~~」小可爱哀鸣,嫌这建议太无聊。
宝儿笑着踏出家门,往隔壁栋的透天厝走去,她先把陶锅暂放在徐家屋外的信箱上,腾出手来按门铃。
连按了三次,徐松翰才姗姗来迟地开门。
「原来你在家啊?」宝儿没好气。「在家干么不早一点来应门?」
「有事吗?」徐松翰态度超冷淡。
宝儿一窒,闷闷地端起陶锅。「这个,我妈叫我送来给徐妈妈的。」
「喔。」徐松翰打开铁门,接过陶锅,见宝儿还不走,扬起一道眉。「还有事吗?」
「我──」她想道谢,却说不出口。
「没事?那好,再──」
「谢谢!」她猛然冲出口。
他愣了愣,彷佛没料到她竟会直率地开口道谢。
「我今天补考过了,谢啦。」她吶吶地解释。
「那很好啊,恭喜妳了。」他淡淡地,显然不想跟她多说。
干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啊?宝儿禁不住有点受伤,她瞪他一眼,正打算转身走人时,徐妈妈轻柔的嗓音忽然扬起。
「是宝儿吗?快进来。」
「妈!」对母亲的提议,徐松翰似乎很不以为然,语气含着警告意味。
「有什么关系?宝儿又不是外人。」徐母很无辜地笑,招手迎宝儿进门。「快进来,徐妈妈刚好做了甜点,请妳吃。」
有甜点吃?宝儿眼睛一亮。徐妈妈做的甜点可是天下一绝,她超爱的,顾不得徐松翰脸色难看,她开开心心地走进徐家。
进了屋,才发现屋内还有另一个人在,是个中年男子,身材很高大,穿黑西装,戴墨镜,气势威严。
男子见宝儿进门,眼光扫向她,即使隔着镜片,她仍能感觉到那眼神有多犀利逼人。
「徐妈妈,这位是?」
「他啊!」徐母瞥男子一眼,秀颜自然流露一股女性的妩媚。「是松翰的爸爸。」
是徐松翰的父亲?
宝儿好惊讶。从徐松翰母子搬到这里后,一直是两个人相依为命,虽然她曾听大人们说,徐松翰可能是私生子,可是她一直以为他父亲早就死了。
原来还活着。
「我可不承认他是我爸爸!」对母亲的发言,徐松翰很不满,沈下脸,掉头便往自己房间走,重重甩上房门。
徐母顿时尴尬,中年男子神情一变。
宝儿望着这一幕,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呆站在原地。
还是徐母振作起来,打开宝儿送来的陶锅,故作轻松。「哇,是卤味呢!太好了,宝儿,替我谢谢妳妈妈,我们家松翰最爱她做的卤味了,说外面做的都不如妳妈做的味道好。」
「嗯,我会跟我妈说的。」
「对了,这是我做的巧克力蛋糕,妳带点回去尝尝。」徐母热情地捧出一个八吋左右的蛋糕,切了一半,拿盒子装了,递给宝儿。
宝儿笑着接过。「谢谢徐妈妈。」
「不用客气。」
「那我先走喽。」宝儿顿了顿,迟疑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呃,徐伯伯……」
「他不姓徐喔。」徐母提醒她。
宝儿一怔,顿时红了脸,暗骂自己粗心。她怎么忘了徐松翰是跟母亲姓的?
「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道歉。
「没关系。」徐母表情倒是很坦然,浅浅地微笑。
中年男子看看宝儿,又望向徐母。「我看今天我就先走了。」口音带着奇怪的腔调。
「这么快?」徐母掩不住失望。
「我明天再来看妳。」他伸手抚她的颊,很爱怜地。
「嗯。」徐母芳颊嫣红,明眸水灵灵的,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却还十足像个情窦初开的娇羞少女。
宝儿简直看呆了。
「我送你出去。」只见徐母细声低语,挽着男人臂膀,小鸟依人地伴他走出家门。
两人前脚刚走,徐松翰后脚就从自己的房里走出来,冲出院子,阴郁地瞪着屋外两个毫不避嫌、相依相偎的身影。
他似乎看得很不高兴,用力搥铁门栏杆,一回头,见宝儿还在客厅里,俊眉揪住。
「妳怎么还在这里?」
「那是你爸爸?」她不答反问。
「哼!」
「你不喜欢他吗?」她问得直接。
他眉宇锁得更紧,眼眸喷火。「秦宝儿,没人跟妳说过妳很多事吗?这是我家的事,不用妳管!」
「你以为我想管啊?」宝儿反唇相稽。「我只是看徐妈妈很高兴的样子,不想你这个做儿子的泼她冷水。」
他瞪她。
她瞪回去。
他诅咒一声,又搥铁门一记,眼看屋外那对人影还是如胶似漆分不开,眸光一黯。
他关上大门,走进客厅,决定眼不见为净。
「我绝对不会承认那人是我爸爸。」他忿忿然地低语。
「为什么?」
「还用问吗?」徐松翰冷峭地撇唇。「妳倒说说看,如果妳老爸从妳出生后便从来不曾待在妳身边,几百年才来看妳一次,妳会承认那人是妳老爸吗?」
她不会。
宝儿在心里暗答,颇能体会他的心情。
虽然能理解,她仍是追问:「为什么你爸要那么久才来看你们一次?」
徐松翰瞠瞪她,良久,语气干涩地评论。「妳跟妳姊真的很不一样,秦宝儿,如果是妳姊,绝对不会问这么不识相的问题。」
这样的评论伤了宝儿。她早知道自己比不上姊姊,从小,姊姊就是比较得大人们宠爱的那一个。
也难怪,姊姊蕙质兰心,又善解人意,当然会得人疼。
虽然她很明白这点,但她,偶尔也会觉得胸口有些刺痛……
「你爸爸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就算徐松翰骂她不识相,她还是决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果然脸色很难看。「看来妳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
「我是听过一点。」她坦然承认。
他不吭声,眼神变化万千,看得出情绪很激动,只是硬压抑住。
她心一软,放缓口气。「我觉得你爸爸应该是爱你妈妈的,他看她的眼神,还有举止,都好温柔。」
「……」
「你妈也很爱他。」她柔柔地补充。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他压抑不住了,情绪一下子爆发。「我知道他们彼此相爱,可是……」
「可是你还是怨恨你爸,对吗?」她会意地接口。
「妳觉得我很钻牛角尖?」他自嘲。
她摇头。「不会啊,如果是我,也会怨恨。不过……」
「不过怎样?」
「我想你可能还是原谅他比较好。」她直视他,眼眸清澄。「因为那样,徐妈妈会很高兴,你也会比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