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加装了一台咖啡机。
不是那种五百块就可以买得到的,而是会出现在星巴克柜台后面那种大机器,白色的柜子上放着好几个玻璃罐,贴着“巴西”,“曼特宁”,“蓝山”,“肯亚AA”——老板们觉得既然要喝咖啡,就喝好一点的,工作辛苦,不要太虐待自己。
贺明人才推开门,已经先闻到一阵咖啡香。
然后看到许君泽。
一点都不用奇怪,因为许君泽跟莫佳旋此刻同居中,她来了,他当然也就来了,道理跟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
“我就知道是你。”
“当然是我。”许君泽从报纸上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先去饭店。”
“下午再去就好。”
贺明人倒了些咖啡粉,然后按下机器,等待噗噗声。
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怎么?又没睡好?”
“还好。”拍拍肩膀,缓解一下酸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工作也没比较多,但就是特别累。”
后门一推,沈修仪从外面进来,很快的接了话,“报应。”
贺明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抛弃了那么可爱的从夏妹妹,所以老天爷要你开始睡不好,吃不好。”沈修仪说得煞有其事,“坦白吧,跟她分手后是不是开始很自由,但却不自在啊?没人关心,没人理会,是不是常常会梦到分手那一天啊?”
耶?还真有八分准。
自由却不自在是真的,也梦到过两次分手的那时候。
沈修仪研究似的看着他的脸,“看你这样子,我八成说中了。”
“说中又怎么样?习惯问题你懂不懂?”
“不懂。”
“就像突然换新车一样,新车当然很好,但是你需要几天去适应,搬新房子也是啊,喜欢新公寓,但也需要几天适应,我跟从夏交往那么久,突然分开当然会有点不习惯,这有什么好奇怪。”
“真是无情的人啊,从夏妹妹多年青春居然只是习惯问题。”
“沈,修,仪——”
“好,我不说了。”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沈修仪一笑,“俺要上楼去。”
然后很快的,听到他跟王巧欣要宾客名单的声音。
贺明人在吧台坐下,拿过装着奶精球的小竹篮跟糖罐,适当的调味,搅拌,端起,然后噗的一声呛了起来。
许君泽终于二度将视线从报纸移开,“怎么?太甜?”
“你怎么知道?”甜死人,奇怪,他刚刚才舀一汤匙啊,怎么会甜成这样?
将咖啡倒在流理台水槽,预备第二杯。
“你刚刚加了六次糖。”
六,六次?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开始喜欢甜一点的口味。”
贺明人看了许君泽一眼,那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突然间,许君泽咦了一声,“你这两天跟朱从夏有联络吗?”
“没,怎么了?”
许君泽将报纸往他前面一放,指着中央的一则新闻,“你自己看。”
许久不露面的天后歌手终于出现,娱乐记者抢问前阵子天后跟已婚制作人外遇的新闻,天后怀孕是真的吗?制作人据说已经准备离婚,妻子已经提起妨碍家庭告诉,请问有意和解吗?
保镖赶人,记者追人,一阵追逐,有人跌倒,有人受伤。
“解析日报的娱乐记者朱从夏在推挤中跌入饭店前的喷水池,所幸送医急救后无大碍,是本次新闻中意外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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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点了吗?”
点头。
“伤口还疼不疼?”
摇头。
“痒?热?都没有?”年轻的住院医生在病例上刷刷的写着,“头昏?呕吐?也都没有?很好很好。”
护士推过药车,住院医生开始帮她换药。
“有点痛,忍耐一下。”
朱从夏乖乖的坐在床上,让医生替她换过额头的药布。
真的是……一点记忆也没有啊。
她只记得天后出来后,大伙一阵冲锋陷阵往前去,就在她努力将录音机往前递去好收音的时候,有人推了她,然后一个重心不稳,就掉入喷水池,醒来已经在医院里,伤口已经处理干净,衣服也换过了。
双人病房中,靠窗户的这边除了她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床头有慰问卡,还有一堆花篮水果。
醒来到现在,她只见过三个人:一个住院医生,两个值班护士。
“怎么都没见到你的家人?”
“他们都在法国。”
“移民?”
从夏不想跟陌生人解释父亲的驻外工作,于是点点头——其实也难怪医生会奇怪,明明就已经摔破头了,但却没人出现,慰问品虽然颇多,但却没人可以帮她洗澡。
“如果情况一直保持下去,后天就可出院。”
耶。
“不过如果家人都不在的话,最好请个看护。”
啥?
从夏瞪大眼睛,打满问号,医生笑咪咪的点了头,表示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吧,不过就是缝了几针,可以的话,甚至想明天就回去上班,躺在床上太无聊了,她觉得自己快要长出蜘蛛网,何况,他们报社死没良心的,因公受伤扣半薪,多休息只是多扣钱。
“你的腰受伤了,起床,躺下都需要有人在旁边,而且不只是日常生活的睡眠,去做复健时也需要帮忙,如果家人不在,这个钱就不能省。”
打击。
看护一天要两千二,她薪水才三万五,哪请得起啊?
可是,她知道医生没有夸大她的需要——今天早上护士把她从床上扶起的时候,她就一直哇哇大叫,不只痛,腰根本不是自己的。
在护士的加油跟她的哀叫中,好不容易坐起来,但却因为太难过而没办法站立,护士看她可怜,好心帮她揉了一会,感觉才逐渐恢复,从夏知道自己需要帮忙,可是看护一天要两千二啊……
三级贫户一天要拿两千二出来……
大概看她快飙泪了,医生安慰了她一下,“不过不用担心,这是暂时的,只要定期复健,好好休养,一两个月就会复元。”
“两个月才会复元啊?”
医生忍不住笑出来,“护腰,护背确实穿好,该注意的注意一下,还是可以上班工作。”
医生走后,在护士的帮忙下,从夏又在哼哼唧唧中躺回床上。
头上伤口痛,腰部损伤痛,然后想到即将离她而去的存款也是个痛,她好不容易才存了十五万啊,这下要进入看护阿姨的口袋里了,呜呜呜,相对于隔壁病床的热闹,她这边还真给他凄凉。
第二章
从夏千辛万苦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想睡一下,不意却有人拉开了她的帘子。
谁啊,这时间——
睁开眼睛,忍不住惊讶,“贺明人?你怎么会来?”
“你大名上报啦。”
“骗人。”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从夏的爸妈似乎不是很中意他,所以他们刚开始恋爱时采取秘密恋爱,然后不知不觉从夏的态度从偷偷摸摸变成全面封锁——她的爸妈不知道,同学不知道,毕业后同事也不知道。
在那些人的眼里,贺明人是跟朱从夏自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情同手足,非常谈得来,而除了非常谈得来这点之外,别无其他。
因此,从夏受伤的事情,报社同事绝对不可能通知他。
“忘了是什么报,有提到解析日报记者朱从夏掉入喷水池的事情,因为打电话去报社问太奇怪了,所以我就一家一家医院打电话问。”
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你这么神奇,知道我住哪。”从夏笑了笑,拉了拉被角,“自己找椅子坐吧,我腰痛得要命,没办法招呼你。”
“不用你讲我也会自己招呼自己。”
自己招呼自己,这是他贺明人的强项。别说现在病着,就算她身体好的时候也没怎么招呼过他。
看到床铺上侧躺的从夏,贺明人觉得自己是多心了——虽然额头旁边贴了一块大纱布,头发有点蓬乱,但精神大致上还不错。
大手抚上她的头,语气不自觉的温和起来,“感觉怎么样?”
“痛啊,还能怎么样,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推挤,昏迷,醒来就在医院里了。”从夏捏着被角,语气有点萎糜,“你知道吗,医生跟我说要请看护,大概要一两个月。”
请看护?“怎么会这么严重?”
“我现在没办法自己下床,也没办法自己上床,复健也要人帮忙,这里,”从夏拍拍自己的后腰,“这边现在不是我的,随便动一下就像有人在狂殴,痛到我想骂脏话。”
看样子是挺严重的,看护……万一看护太粗鲁怎么办?
朱从夏生病就特别爱撒娇,这习惯从小到大没变过,唔,才一两个月的接送照护应该还好吧,分手归分手,但对这小丫头就是有点不放心。
“就是上下床,接送复健吗?”
“嗯。”
拨拨她的额发,贺明人说:“那先来我家住吧,我那边还有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