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何旖旎这次的再度离开,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失去,那种心情的空洞,就像人生再也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完全印证他的心情,Without You的旋律只进行到一半,他杂乱无章法的狂敲琴键,然后琴音嘎然停上。
他低垂下头趴在键上,琴「当」然一声,抖落最后一丝叹息。
然而一缘灭就有一缘起;如同有人停止落泪,就有人开始哭泣;如同有人停止唏吁,就有人会开始叹息。
那个刚刚悄然无声息窜进绿屋里的轻盈身影,悄悄的来到叶腾身畔,轻轻叹息。
「愿不愿意把你风筝的线头,再次托付给我?」那穿着一身洁白的新娘礼服,看来十分窈窕曼妙的女孩在阿腾耳畔徐徐低语。
恍如得了幻听,阿腾猛抬起头。他一向不信任奇迹,至少不相信「杀千刀」的老天会赋予他这种人什么奇迹,可是他一向自诩灵敏的鼻子,后知后觉的闻到那股专属于何旖旎的香气,他是弄不清楚它属于迪奥、香奈儿或是什么东西,但他就是记得那股香气。
「小旖?」他先侧耳倾听,再狐疑的伸手触摸,他的手先碰到应该是玻璃的透凉固体,然后他的手紧张的叠在一只温热的手上。
「小旖?」
毋庸置疑,这个身穿白纱礼服,身上唯一的装饰是手上串着数百个银光细圈构成的天使手环,手上没有棒花却抱着一盆白野苣莓、野时季果与一束灰白色小花组合成盆栽的奇异女孩,是何旖旎。
「我在这里!」何旖旎轻喟,在阿腾身旁蹲下,同时把那盆他央求何明屯送去给她的「卡司比亚」放入他的怀口。 「我替你带回了你的心与血。」
「你……不是该在礼堂里,踩着结婚进行曲……」他捧紧它,表神紧绷且严肃。
「没有婚礼了,不,应该说陶健方和何旖旎的婚礼取消了。」
「你--逃婚!」他一脸无法置信。
「对,我逃离婚礼!如果你要问为什么,我只能说:爱情是一种命运!」她轻触他仍留有大陶打击痕迹的破裂嘴角,心中一紧。 「这些年来,我一味责怪你强迫我失去我们的孩子,一味谴责你自服兵役来逃避我们的爱情,于是,我努力的用找所能抓到的一切来对抗你,几度,我以为可以逃离你,逃离过去,一如我这些年在做的。可是命运却引导我在结婚前夕看清一些事情--人性的软弱、荒谬,和爱与不爱的对与错。」她颤抖的低语。 「你还要我吗?一个吃回头草的女子……」
「我要!」他嘶哑,毫不迟疑的誓言。这是何等不真实的一个美梦啊!他一生眷恋的何旖旎逃开了她一心向往的金色天堂,重回他的怀抱,他怎能不欣喜若狂?但是潜意识里,他仍很难相信老天对他的垂怜与厚爱。「可是……你真的愿意跟我?一个除了空有一颗爱你的心,其他一无是处、其余一无所有的瞎子?」
「不、你不瞎!或许你的眼睛瞎了,但是你的心没有瞎,因为你对人生有情、对我有爱。」她哽咽的低语。 「终于,我同意你所谓『逃避也许是一种面对\'的论点。但我们逃避的时候即将过去,而你、叶腾爱我,根本称不上是个喜欢逃避的人。就算你不曾从过去那些痛苦的经历中获得什么,至少你保留了你的本性,也得到了你的荣誉,你懂得助人、救人、爱人,而这正是长久以来我无法将你从心里剔除,无法真正放下你的,不能不爱你的原因。」她仰着满脸光彩,一古脑儿朝他倾泄自己的所思所想。
「小旖--」阿腾的心跳已变成耳边的重击。他摸索着将那盆卡司比亚放稳在琴盖上,手却不稳的覆上她的手。他搜索着适当的字眼,想着该怎样表达她这些话对他的意义,想着他以为终身注定失去她时,他有多么的痛苦和绝望,想着他是多么的渴望她、爱她。
但他无法找到那些字句,只能用他的每一根手指与她纤细的手指紧紧交结,取代他的千言万语。
而她完全明白他紧紧缠握的含义。 「不再逃避了!」她含泪捧住他的头,唇温柔而含蓄的印上他的。
「这辈子,你逃脱不了,我会用一生抓紧你的线头,系得牢牢够、紧紧的;而你,我的风筝先生,飞翔时,务必带着我的心一起飞,勇敢的飞!」
原本,阿腾心中还不能豁免的翻腾着许多顾虑,例如何旖旎的未婚夫会这么善罢干休吗?还有,何旖旎的父母会同意她这么率性吗?
但何旖旎这番真情挚语,完全消掉了他的忧虑。
何旖旎没变,仍旧是他勇敢、无畏的女孩。是的,他要飞,勇敢的飞,即使何旖旎和他之间曾经发生过那么多波波折折。但不会再有了,因为从这一刻起,命运已经将他们再次系结,他们注定要一起面对命运!
风,是让风筝一次次遨翔的动力;而爱,使人有了更勇于面对人生的勇气。
阿腾拥抱着何旖旎,两人的嘴唇在甜美温柔中更和谐的相遇。淡灰色的「卡司比亚」与野草莓、野时季果组合成的「心血」站在钢琴盖上释出淡淡的香气,它们印证了一则失而复得的爱情--
【全文完】